她不會平白無故說這話的,何紅绡道:“願意啊,這正合我志向,我這人就喜歡做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把那些看不得我好的人比過去。”
昭歌道:“你怕死嗎?”
何紅绡神情晦暗一瞬,聲音卻铿锵有力:“身先士卒,死對于咱們捉妖界中人本就是常事,我怕什麼。”
“我也不怕。”昭歌呢喃。
何紅绡忽然明白她是在托付她:“可你為何不自己去做?”
相比之下,她更有實力和機會去重建七音閣。
昭歌按住她手,鄭重其事道:“何姑娘,一言為定。”
她分明在笑,何紅绡卻品出幾分悲壯,徐徐伸手:“好,我答應你,無論多難。”
“有你這句話,我便安心了。”
遠眺長空鳥雀悠然振翅,昭歌知曉她可能看不到七音閣重現世間了,但師父說的對,這條路上,從不止她一人。
第三局,何紅绡不遺餘力,昭歌也隻慢了一瞬,便輸給了她。
臨門一腳敗北,可她與何紅绡卻握手言和了。
“我還會再見到你嗎?”何紅绡直覺極準,今天她們聊的話,絕不僅是輕飄飄的過耳戲言,興許某日會成真。
“你我,當為知己。”
昭歌淡笑:“是啊,既為知己,你以後可别忘了我。”
***
而後的一戰,霍天在衆人的追視下,抽中了牧三途。
牧三途這幾日閉關,見對手是他,還挺歡欣雀躍。
最難對付的陸昭歌出局,何紅绡一戰成名,但她初出茅廬,最多拿到四甲三甲,還有兩個名額,他勢在必得。
登場,霍天十指仍血迹斑斑,樊淵讓秋月白在上一場有意消耗他的戰力,逼的他手指皲裂,兩天了還沒恢複,今日這場決戰,自己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不可能會輸。
牧三途拔出天樞劍,二話不說開戰,急于去摘屬于自己的那份榮譽。
霍天祭出鮮紅的銀絲,以靈流織成巨網:“去。”
你來我往,靈流相撞,比前幾場單純比武力還要慘烈,兩人接連受傷,場中逐漸彙滿血氣,兩炷香後,牧三途被耗得不耐煩了,由遠程轉為近戰,一劍撩過,直逼霍天喉骨,就在此時,他眼前視線陡然模糊,如被水霧蒙住,驚得他手微顫,霍天看準時機,銀絲自他胸前急速滑過。
此線極韌,帶了靈力,迅猛如閃電劈過,衣衫随着皮肉一同開裂,灼痛傳遍全身,牧三途驚疑收勢,連退了幾步。
是錯覺嗎?
他定睛一去,還能看到霍天冷峻的面目,哪有什麼水霧。
他按下狂亂的心跳,再度飛上去,天樞劍連番猛攻,勢如狂風驟雨密不透風,霍天招架不住,狼狽滾落在地,牧三途信心倍增,提劍就要予他緻命一擊,猛然間天旋地轉,他反被霍天控在了身下。
接連兩次失利,這局就這麼輸了。
場内場外一片安靜,牧三途見霍天收了銀絲,還沒反應過來。
“你……”
霍天慢條斯理擦着手上濕淋淋的血:“你若不服,下一局再來。”
牧三途低眸看了看,自己拿的是天樞劍沒錯,為何會輸?就在那麼電閃雷鳴的一刹那,形式竟然逆轉了?
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場時,他更是自亂了陣腳。
遠處,樊淵瞧他起勢不對,罵道:“真是蠢貨,禁不得一次失利。”
王九陽在旁聽着,暗怼這不是你自己選的人嗎,抱憾道:“三途還是輕敵了,霍天的銀絲被他馴得出神入化,抵擋圍攻都綽綽有餘,他豈能屢次正面硬攻。”
“再厲害,那也就是截絲線,沒有意識的活物,他居然還能輸!”
樊淵越是謾罵,牧三途的招式越亂,到最後,幾乎被霍天壓着打了。
結束之際,霍天抓住牧三途的頭重重摁下地,數百條銀絲在他眼皮前舞動,險些要鑽進去。
牧三途現了驚恐,霍天摁住他,道:“牧公子,你輸了。”
他陰郁一語,掐得牧三途漲紅了臉,若此時沒在擂台上,沒被所有人目不轉睛盯着,他絕不可能就此罷手。
樊淵一拳砸向牆面,眼看着最後的希望在他面前土崩瓦解。
連輸兩回,牧三途出局。
于他,二十多年來,未曾經曆過這樣屈辱的時刻,被過往一直看不起的霍天以絕對的實力打敗,妒恨之餘,他又隐約感覺蹊跷。
霍天放開他,走前,落下意味深長的一眼。
牧三途醒悟,他們之間的仇怨,還沒完,遠遠沒完。
接着兩場比試過後,前四甲選出,最後一步是評級,從家世,聲名,過往除妖功績三方綜合考慮,選出魁首,依次排名。
到這一步,便沒有懸念了,雙腳落地,霍天前所未有的輕松,回到賽場後方的房間,靜靜等待最終結果。
他真的,打敗樊家人了,雖然遍體鱗傷,十指盡爛。
此時,他本該到淩虛跟前,義正言辭地讓他承認這個事實,對他說:我照你要求的沖入決賽進了前四甲,你可以誇我一句了嗎?
可他實在太累,不想做這種無謂的蠢事。
且淩虛對他,不單單是嫌棄,更有徹頭徹尾,深入骨髓的冷淡。就好像,他是他撿來的孩子,窮盡全力想證明自己有用,讓他承認他的存在,可他們之間,永遠隔着血緣這道天生的鴻溝,一輩子難以逾越。
魁首将在他和何紅绡,越郃越栩四人裡挑選,無論是誰,他們都有機會進入昭天樓。
今年,除妖功績最多的昭歌,樊見山,牧三途都沒入決賽,魁首極可能是越家大弟子越郃,他家在臨江也算鼎鼎大名了,越郃有功績在身,比他這個不受重視的淩虛之徒,以及何紅绡這個才出山的野丫頭好多了。
簾外喧鬧不止,霍天強自閉目養神,無心去管淩虛對他是何種評價。
經捉妖界最德高望重的二十多位長老一同決意後,魁首選定了越郃。
看在聽雨齋的面子,霍天排第二,何紅绡與越栩并列第三。
淩虛對這個排名沒什麼意見,态度稀疏平常,提心吊膽的長老們見狀便放心了,他們生怕他對霍天的冷待隻是浮于表面,在越郃與霍天的名次上還糾結了好一陣。
昭歌得知後,難掩失望。
雪夜道:“方才看過了,越郃與你師兄的水平不相上下。”
“對啊,”昭歌沒在人群裡尋到霍天的身影,“其實憑我師父的地位,我師兄得魁首,隻需他一句話而已。”
就這麼錯失了,好生可惜。
排名公布時,霍天在現場晃了一圈便回酒樓了。
得勝的匾額還是昭歌代領的,而後,淩虛當衆宣布了由她來繼任聽雨齋,比賽結果不盡人意,這峰回路轉的決定正和衆人遺憾的心,前來道賀恭喜的一波連一波,盛況蓋過了拿到魁首的越家。
好不容易應付完,昭歌正準備離場避避風頭,卻有一對年邁的夫婦驟然撲到臨江城主面前。
“草民有冤,求城主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