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淩虛猝不及防的死,讓他們看到了捉妖界最後一顆明星的隕落。
跟着樊淵為非作歹多年,他們肆意妄為,縱情聲色,渾然未覺整個松陵捉妖界早已烏煙瘴氣,千瘡百孔。淩虛是那個站在背後拼死填補漏洞的人,可他也死了。
昔年率領十六家弟子同抵妖邪的各個前輩元老,盡數寥落散盡,不會再有人擋在他們前頭了。
臨江,有且隻有一個淩虛長老,無人能及,樊淵也遠遠比不上他。
可惜他們明白得太晚了,而今,隻需來一場風暴,他們這看似牢不可破的防守,一擊即潰。
松陵,真的要變天了。
他們頭頂的光亮即将消失,這座城,會重新堕入昨夜那場雜亂不絕的冷雨裡。
***
忙碌一晚,後半夜回家後,邵虹本想好生睡一覺,一不小心,又徒然睜眼到天明。
——今夜後,怕也沒幾個安眠日子可過了。
早上,淩虛逝世的消息傳來,尹家上下震動。
邵虹沒想到在她對付樊家時,翻雲嶺會出這麼大的事,中元當夜現陰陽間,這不是要全城人的命嗎?想來淩虛和馮家人已然竭力補救了,否則傷亡遠不止如此。
可淩虛死,往後,松陵會全然落入樊家之手,尹家也會陷入孤立無援的絕境裡,留給她殺死樊淵的機會,不多了。
“夫人……”尹家暗探垂頭喪氣回來了。
邵虹一看便知結果:“說。”
“樊淵……還活着。”暗探噗通跪地。
邵虹一把捏碎茶杯:“他倒是命硬,半座白蟒峰都壓不死。”
他們幾十人耗費半身靈力,冒險召喚天雷劈山,就得到這麼個結果?
暗探道:“他被救出來後,屬下幾人趁亂一路跟随,一直沒尋到時機,後來,聽雨齋的人又去了,與樊家百名弟子好一通打,天亮前才停手。”
陸昭歌不在,聽雨齋隻剩霍天,邵虹一下便想明陰陽間驟然出現,免不了樊家在内搞鬼,道:“打過了嗎?”
“沒,霍天寡難敵衆,受了傷,被一個不明身份的女人救走了。”
“女人?”
“她遮着臉,單瞧身形,和陸昭歌很像。”
邵虹弄不清他們在搞什麼鬼,若那女人是陸昭歌的話,有斬妖劍在,怎會打不過樊淵的?
“樊淵人呢?”
“他雖沒死,也受了嚴重的内傷,被人帶回樊家了,另外,樊家密室失竊,王九陽不見了,我們滿山找都沒找到,不知是被埋了,還是逃走了。”
淩虛被樊淵害死,霍天被樊家打傷,這兩人皆是陸昭歌心尖上的人,以她的性子,後面必會上門找樊淵報仇,陸樊兩家勢必會有一戰,想到這,邵虹松了口氣,至于王九陽,他本就滿腹鬼主意,不足為信,密室失竊多半與他有關,可他無故失蹤是為什麼?跑了?不打算在樊家繼續潛伏了?
“終究是個靠不住的,以樊淵的腦子,早晚會回過味來懷疑他的,你派人去找,最好趕在樊家之前尋到他!”
暗探道:“是,那若找到了,如何處置?”
邵虹道:“留着也是個禍患,殺了他!”
“夫人。”石琮在外敲響了房門。
“進。”邵虹招手命暗探退下。
石琮進來道:“方才,掌門和尹驚舞聞訊去翻雲嶺了。”
不必說也能猜到,必然是尹驚舞先去,尹世霖一路追随,邵虹道:“我已命柳春去探情況了,他們又跑去做什麼,還嫌不夠亂嗎。”
這麼久以來,他們難得單獨行動,可這個關頭,她一點也不希望他們再攪在一塊。
黏得越緊,撕開時越痛,尹世霖怎麼就不明白這道理呢,還是說,詛咒已發,他預感到他們相處不了多久了?
邵虹心間掠過一絲懷疑,石琮注意到了,道:“你打算何時……”
邵虹瞥了瞥他:“當年,子珏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發作的,得盡快了,你先去安排,記得讓他們下手利索些,别讓她死得太痛苦,那丫頭,我知道的,從小最怕疼了。”
石琮眼前閃過尹驚舞沉靜的面目,遲疑會兒,點了點頭:“那樊淵……”
邵虹道:“既殺不死他,便先緩緩,翻雲嶺這事太大,往後松陵格局如何,還未可知。”
想起淩虛,又覺感傷:“他怎就如此輕而易舉的死了呢。”
石琮歎了口氣:“或許我們,都太習慣他的存在了,忘記他也是凡人。”
邵虹道:“此事,我會讓他們好好查查的。”
“京中來急信,說昨夜榮州也不太平。”
“怎麼說?”
“國君,病危了。”
邵虹頓了頓:“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石琮道:“榮州局勢混亂,一觸即發,松陵這邊又死了個淩虛,我看要生大變,若此時有妖邪趁虛而入……”
“這點,京裡那幫達官顯貴自然懂得,先前書妖禍城,他們也吃夠教訓了,會曉得分寸的,這三十六年的強盛安穩來之不易,他們豈能不加珍惜,給妖邪可趁之機,隻是,松陵這邊離通天壁太近,仍需防患于未然。”
石琮道:“目前,城中暫未發現妖蹤。”
“越是這種時刻,越不能掉以輕心,你之前派人盯着的那兩個妖,還在秀水鎮嗎?”
“才剛有人來回話,那兩個女妖還在蝶鳳齋,但甚少出門,樊見山死後她們便沒找過我了,烏羽也沒有拿回去,停留這些天,大概也還惦記着樊淵的命吧,等着看結果。”
邵虹想了想道:“我始終覺得怪異,你着人,去幽篁山探探她們的底細。”
整個臨江,他們恐怕是唯一去幽篁山探查的世家,石琮道:“有這個必要嗎?”
邵虹遲疑一瞬,肯定道:“别因為他們屈居幽篁山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便忘了他們的身份,妖,始終是妖,人世滄海桑田,他們不可能一成不變,總得親眼看過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