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桌案的掩護,聞雁悄悄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顧乘腿側,傳音道:【顧師姐,好正經。】
顧乘的正經神情險些被聞雁這一戳戳沒了。
心思幹淨的人,才會有這麼多肆無忌憚的小動作。顧乘心中忽有些憤憤,于是抓住那根使她大腿這會兒還酥酥麻麻的手指,不讓它離開了。
聞雁不曉得顧師姐怎麼突然間不再大度了,不過也無所謂同她玩鬧一番,便任由顧乘抓着,隻是這會兒她的右手可就沒法再去拿筷子了。聞雁想了想,覺得吃得也差不多了,便開口對着邱老爺說道:“閣下有心了,不過我二人所修之道,當舍物欲,若收下這些金銀,隻怕會壞了修行。”
顧乘确實常年苦修,但聞雁是從來不苦着自己的,她擁有的靈石數目拿出來怕不是要吓死顧乘。
但邱老爺又不懂修行,聞雁一點也不怕被揭穿地在這胡說八道。
聞雁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這四隻金盤自然是送不出去了。
邱老爺不由苦惱起來,他邱家雖然家大業大,但這四金盤的财物于他而言給出去也要心疼許久,可想到一些朋友口中修士的作風,要是送不出去,邱老爺更加無法安心。
聞雁看出邱老爺在擔心什麼事,又說道:“畢竟接下了令郎的求助信,若是立即返程,回到師門我們也不好交代。我二人打算在鎮中停留一段時間,期間住行之事還需勞煩閣下,若是閣下實在過意不去,這片金葉子,就當是我師姐妹二人這段時日的開銷吧。”
說着,聞雁從金盤中撿起一片金葉子。看她到底收下了一些,邱老爺總算松了一口氣。
“仙師願意下榻寒舍,是鄙人之幸,隻恐招待不周,若是有什麼缺漏的,仙師盡管吩咐下人。”邱老爺說道,“楊柳鎮中但凡冠有邱氏二字的鋪子,皆是我邱家産業,仙師盡管取用,裡頭的幫工也盡可吩咐做事。”
聞雁含笑點點頭:“有勞。”
她轉而又問起另一件事:“有一事我尚且不解,容小姐曾與裴秀才濃情蜜意,非君不嫁,為何突然開始冷落他,他們之間因何生了罅隙?”
“其中緣由,我也不是很清楚,”邱老爺說道:“不過容家夫妻病重那會兒,芫兒既要照料父母,又要各處奔走,好叫容家産業不出亂子,極其辛苦。也許是因為突逢大變,芫兒不再沉溺于男女情愛,與裴秀才那邊漸漸淡了,也不提成親一事,每日除了管理商鋪外,就是專心在家侍奉父母。”
病重。
聞雁暗想,這是第二次提到了,容家夫妻的病會不會與容芫,與覆蓋了楊柳鎮的陣法有關系呢?
心裡這麼想着,聞雁嘴上又問道:“裴秀才想來是不能接受的吧?”
“可不是,”邱老爺道,“裴秀才這些天,想方設法地要找芫兒,課也不上了。過往總端個清高模樣,多是芫兒去尋他,這會兒倒成癡情人了。”
聞雁道:“我聽書院的書童說,院長為此大動肝火。”
邱老爺笑:“容家的夫婿與書院的教書先生,裴秀才是聰明的,哪個身份更好,他心裡當然清楚。”
坐在他身側的邱夫人此刻也語氣冷淡地說道:“窮書生借嶽家的風平步青雲,古往今來,許多人總是夢着這樣的好事。”
聞雁心想,看來這兩位,其實很不喜歡那位裴秀才啊。
但究竟裴譽是個什麼樣的人,聞雁要自己去看過才知道。
這場晚宴持續得夠久的了,聞雁倒是還沒做到像一些修士那樣完全舍棄口腹之欲,邱家的廚子也很有水平,但她雖然一直遊刃有餘地與邱老爺交談,實際上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連帶着佳肴也沒了許多味道,準備離席時心中并無留戀。
随便扯了些話讓宴席告一段落後,聞雁就打算和師姐走人。
邱家夫妻起身親自去送,聞雁也無所謂,任由他們帶着自己與顧師姐去了邱府中專門準備給貴客的院落。聞雁往院裡一看,發覺這院子不但大,人也格外多。
“下人就不必準備了。”聞雁說道,“我二人常年清修,不習慣有他人在側。”
于是邱老爺特地分到此處的下人,此刻又一同撤去,三十來号人一起離去的場面,還當真有些壯觀。
但邱老爺心中仍有顧慮:“一些雜事,總不好讓仙師親自動手……”
聞雁道:“一些法術就可解決的小事罷了,院外留兩個人便行,更多的就不必了。”
就同收下金銀那時一樣,退一大步,進一點點,總算是讓邱老爺安心了些。
這處安排給貴客的院落,實則是一個大院子又套了一個小院子。邱府的下人守在大院子外頭,小院子裡發生了什麼外面的人一無所知。
聞雁正打算去熟悉一下未來幾天的居住環境,忽然聽見身後顧乘開口道:“我曾聽說,聞師妹衣食住行,無一不要人伺候的。”
聞雁趔趄一下,心說我那是在消耗劍宗人力物力,卧底行為,才不是我本性如此。
她轉過身,開了個玩笑:“怎麼辦,人我已經遣走了,那接下來幾天,顧師姐照顧照顧我?”
她真的隻是開個玩笑。
然而顧乘卻注視着她,眼裡全無說笑之意:“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