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曉聲被她看得背後有點莫名地發毛,奇妙地向他妥協了,把手又伸了回去。
秦七韶比了一下傷口大小,把創可貼端端正正貼到她傷口上,用手指認真地又撫平了一遍。
他的指尖微涼,劃過千曉聲的皮膚的時候惹得她往後縮了縮,秦七韶假裝沒發現她稍稍的顫抖,接着問,“你以前受傷的時候,也從來不管嗎?”
“啊,當然啊。”
千曉聲動了動被貼完創可貼的手臂,頗有一點不太習慣,彎着眼笑了笑,很輕松道,“不然以我小時候挨打的份,那得綁成木乃伊了吧。”
秦七韶沒說話。
半天後他收起醫療箱,站起身來,看着她,眼神很認真:“那你以後記住了,受傷了都得處理。”
千曉聲:“?”
她自上而下重新打量了一下秦七韶的背影,像是在确定他是不是被别人替換了。
她眯了一下眼,猜測了一下秦七韶突然對她好了不少的原因。
大概是出于一種欠她人情的愧疚。
可這有什麼好愧疚的呢。
她替他當那一磚擋得心甘情願。
他這麼一來看似熟絡,實則又把兩個人的關系拉回誰也不欠誰的狀态。
千曉聲帶着點郁悶,吹了一口自己額前的劉海,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半晌後像是在開玩笑,問,“那以後我都來找你包紮,秦同學,你不會嫌麻煩嗎?”
秦七韶把醫療箱放好,沒有正面回應她的問題,隻說:“你可以回家了。”
行。
秦七韶果然還是那個熟悉的秦七韶。
千曉聲把包提上,“謝了。”
她走到門口,磨蹭了一會兒,沒走。
秦七韶倒也沒催,就握着門把手,耐心地看着她。
“秦同學。”
千曉聲低着頭,有點慢吞吞地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挺煩的?”
她和喻建安打完這一架才明白過來,她在學校裡聽到多少傳言,秦七韶必然也能聽到,說不定聽到的還比他多。
十四班雖然是複讀班,但既非閉關鎖班的信息不流通地,裡面的人又不全是秦七韶這樣的好學生,有點難聽的話傳到他耳朵裡很正常。
同性對于受同齡異性歡迎的那類人的惡意往往都是很大的。
就算廖雨詩說的,八卦是人類的第六大本能,千曉聲也管不住這麼多人。
她算是這兩年有了自己的口碑和招牌,就算有流言蜚語,往她身上潑的髒水也沒多少,那麼所有惡意的揣測,盡數都會往秦七韶身上引。
千曉聲雖然表面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等遇到了這種情況,不免還是有點慌張起來。
她自己是無所謂,被多說兩句就被多說兩句,又不會掉塊肉。
但秦七韶會不會被影響到,會不會因此反感她,她沒有把握。
不光是怕他學業受到幹擾。
千曉聲還有一點難以說出口的私心,不想被他讨厭。
秦七韶垂眼看她片刻。
小姑娘這會兒完全沒有了打架那會兒的耀武揚威和意氣風發,垂着腦袋看着自己的鞋尖,手指卷着自己的衣角邊兒,有點難得一見的緊張。
原來堂堂校霸也會為這種小事緊張。
有點奇妙。
秦七韶覺得自己要是真順着她的話頭說了是,千曉聲明面上也未必生氣,隻會展眉笑一笑說這樣啊那不打擾你了秦同學。
這樣好像也挺好的。
這不就是他一開始想要的狀态嗎?
秦七韶倚着門,想了想,說:“還好。”
千曉聲不解:“還好是什麼意思?”
秦七韶看着她,忽然地笑了一下。
那是很淺很淺的一個笑,卻好看到讓千曉聲屏氣凝神,不由得掉入他深邃眼眸裡的無盡旋渦裡,“還好就是還好,字面意思。”
—
等到千曉聲走出門後,在樓道裡琢磨了很久,才明白過來秦七韶這話裡的意味。
以他那個性格,要是真煩你就直接說了,根本不會好心到給你留半分面子。
他說還好,那等于是默許了她之前一切行為。
她這麼一想,整個人腳底都變得輕飄飄起來,暈暈乎乎的,連路都沒看清,啪叽一下就撞在了鐵門欄杆上。
她一邊揉自己的額頭一邊想起秦七韶的漂亮眼睛,在心裡罵自己。
媽的,活了十八年,終于知道色令智昏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