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玉堂注意到他的視線,笑着解釋道:“這件是羊皮的,我娘專門做來給我下場穿。她說,指不定我還要考多少次呢,幹脆做大點,免得來年長個了,又得重新再做。”
安嘉樂聞言笑了,誇道:“伯母真是勤儉持家。”
衛玉堂坦然地接受了這份誇贊。
衛玉堂知道自己的斤兩,對這次下場不報任何希望,隻當是來熟悉一下流程以及考場的氛圍。
安嘉樂則是對自己有信心,該學的該背的,早都會了,開考前的這點時間,他更願意讓自己放松一下。
兩人小聲閑聊,過了一會兒,安嘉樂站得有些累了,便問衛玉堂:“我的考箱能坐,你要不要坐着歇會兒?”
“不了。”衛玉堂看了一眼安嘉樂身旁的考箱,比他的考籃要大一些,因為用的是榉木,所以也更結實,可供人坐着休息。
“你年紀小,你坐吧。我平時在學堂坐得屁|股都疼了,現在就想站站。”
安嘉樂便坐了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有士卒敲響了銅鑼,這意味着寅時到了,可以搜檢入場了。
衆考生神情肅然,安嘉樂跟衛玉堂也沒有再說話,默默地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先是核驗身份,然後檢查是否有夾帶,需要摘帽、脫鞋、解衣、散發,搜檢十分細緻嚴格。
最讓安嘉樂驚喜的是本朝科舉不需要考生自備飯食,哪怕是童試這樣最低級的小考,考場也負責給每一位考生提供飯菜。
據說這是因為前些年曾有考生在号舍裡生火做飯,結果手忙腳亂,無意中踢翻了火盆,導緻整間号舍着火。那時的号舍還是用木闆做成的,因此一燒就燒了一大片,牽連甚廣。
後來,朝庭立刻下令,所有考場的号舍都改由磚石來建造。并且,考場還要負責提供飯食,免去了絕大多數祟尚君子遠庖廚,不會做飯的考生的苦惱。
安嘉樂上輩子就沒點亮廚藝這一項,最偉大的成就是煮泡面。沒辦法,外賣太發達,想吃什麼叫不到?比起自己費時費力做飯,還不如叫外賣更方便。
這輩子更加不用說了,安家頗有家資,仆人無數。他唯一接觸到的跟下廚有關的,就是前幾天親手給粽子綁繩子。
當然,考場的飯菜也不是白白提供的,本朝雖然看重人才,但每次報考人數那麼多,一考就是好幾天,光是夥食這一項就是個大支出。
因此朝庭也象征性收了一點夥食費,包含在報名費裡面。
省去了檢查五花八門的食物,搜檢速度大大提升。安嘉樂很快通過了搜檢這一關,正要往裡面走,忽然看到旁邊站着幾名穿青衣的衙役。
李夫子曾經詳細介紹過,這類人是衙門特批允許進入的,目的是減輕考生的負擔,幫忙做一些打掃的活兒。
這處考場已經一年多沒有使用過了,号舍裡的灰不知積了多厚,想必牆上也布滿了蜘蛛網。如果考生願意,可以花一些銀子,請這些青衣幫忙,否則就要自己動手打掃。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安嘉樂早就準備好了銀子,招手叫來一名青衣。
對方立刻上前,接過安嘉樂手裡的考箱,兩人一同往裡走。
安嘉樂憑借下場文書知道了自己的号舍,青衣衙役陪着他找到地方,先放下考箱,然後拿起抹布開始打掃衛生。
不愧是專業的,做得又快又好,幾遍抹下來,整間号舍就變得幹幹淨淨了。
安嘉樂站在号舍門口,打量四周。
号舍就像一個個格子間,隻有三面,沒有門,号舍内有一個火盆,還有兩塊長木闆,放進牆上的凹陷處,上面那塊就是桌,下面那塊就是凳。若想休息時,可以将木闆取下,鋪在地上打地鋪。
有人舍得花銀子請青衣衙役幫忙,自然也有人舍不得。安嘉樂号舍的不遠處,有一名三十多歲的考生,正手忙腳亂地搞衛生。
他手裡拿着抹布,被揚起的灰塵嗆得一邊咳一邊從号舍裡沖出來,頭頂上還沾着蜘蛛網。
安嘉樂心裡想笑,面上卻忍住了。在對方視線看過來時,安嘉樂指了指自己的頭頂,向他示意他的頭發上有髒東西。
那名考生趕緊摸,摸到了一手蛛網,頓時讪笑兩聲,這才想起應該先打水,用水浸濕帕子再來擦灰就會好很多,向安嘉樂道過謝,趕緊取水去了。
安嘉樂在心裡暗歎。
怪不得李夫子一直要求學生們每天自己擦自己的桌椅,想來就是在為将來打掃号舍積累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