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名師爺在後衙的院子裡安頓下來,也該吃午飯了。
縣衙的後院設有廚房,廚娘用心置治了一大桌菜,安嘉樂就不回家了,留下來陪兩位師爺用午飯。
飯後略歇了歇,叫人去請縣丞和主薄,打算挨個談談。
主薄來得最快,談過之後,安嘉樂發現他人還挺好,雖然隻是負責戶籍、文書等文職工作,但為人性子沉穩,做事勤快認真。
之後便輪到了曹縣丞,安嘉樂發現他有些不思進取,一副得過且過的樣子。
一番交談過後,安嘉樂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
縣丞是正八品,原本應該輔佐縣令處理各種縣務,但曹縣丞在前任縣令馮濟手下的日子卻不太好過。
馮濟為人強勢,跟那面團似的外形極不相符,一手把持政事,不讓旁人沾染分毫,就連曹縣丞都被他打發去看守倉庫,沒有一絲實權,壓根接觸不到政事。
這也是曹縣丞來得晚的原因,因為倉庫有點遠。
安嘉樂表示無語。
縣丞相當于副縣長,你讓一個副縣長去看守倉庫,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安嘉樂不是攬權的人,這麼多活兒呢,錢谷、稅收、?戶籍、?司法、巡捕等等,如果全靠他一個人,那豈不是要累得牛馬不如?
安嘉樂當即便道:“你不必再回倉庫了,回頭我另外派人去。馬上就要收夏稅了,你得留下來幫忙啊!”
本朝每年收兩次稅,一次夏稅,一次秋稅。馮濟跑得快,正好把夏稅這一攤子事留給安嘉樂了。
曹縣丞曹棟,愣愣地看着眼前還沒他兒子大的縣令。
他從未見過如此年輕的探花,也從未見過如此年輕的縣令大人。來之前,他本以為往後的日子會比馮濟在的那會兒更差,萬萬沒想到,竟是他以貌取人了。
一直看守倉庫的曹棟感動得說不出話,安嘉樂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曹縣丞,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趕緊去幹活吧!衙門需要你,百姓也需要你。”
“是。”曹棟回過神,恭敬應是,轉身就去忙碌了。
收稅向來有定例,安嘉樂隻需吩咐下面的人嚴格執行就行,并不需要他本人親自跑去村裡挨家挨戶收糧收錢。
他還有别的事要幹。
南平縣的治安亂七八糟,有的衙役直接化身流氓,有的衙役冷眼旁觀,這怎麼行?必須整改!
他讓人把所有的衙役都叫來,打算集中訓話。等人到齊,安嘉樂一看,差點氣笑了。
這些人雖然身上穿着衙役的衣服,卻半點沒有衙役的樣子,就連站姿都站得歪七扭八。看來看去,也隻有幾位班頭稍微好一些。
大部分衙役的精神面貌,不能說鬥志昂揚,隻能說死氣沉沉。他們眼裡對安嘉樂有一絲敬畏,但并不多。
安嘉樂心下一歎,想起了小厮們打探來的消息。
本朝沒有縣尉一職,所有的衙役都由縣令統一管理,可以随意任免。衙役的工錢由縣衙統一發放,馮濟不是個好的,非常貪,巧立名目把衙役本該有的工錢直接砍掉一半,落進他個人的腰包。
在和平時期,衙役這份工作可以說是最危險的,他們負責維持治安,往往要直面各種歹徒,有時會受傷,甚至是殒命。
不給馬兒吃草,就别想人家跑得快。他們鬥不過馮濟,拿着那份讓人半死不活的工錢,消極怠工幾乎是必然的了,這樣的結果就是導緻本地的治安越來越差。
安嘉樂當即宣布:“往後你們的工錢一定會如數發放,但不能再消極怠工,必須打起精神來!之後我會找幾位武師傅,給大家訓練一下,再來一次考核,隻有考核過關的才能留下來。”
一聽說工錢會如數發放,衙役們的眼睛頓時一亮。聽到後面又說要訓練考核什麼的,衆人的眼神立刻又死氣沉沉起來。
新上任的縣令大人實在太年輕了,年輕到讓人不敢相信他的能力與品性。沒準又是下一個馮濟,說不定考核就是新縣令撈錢的新路子,不給他交錢,他就說你考核不過關,借此拿捏你。
安嘉樂知道說得再多也不如行動,正好到了該發工錢的日子,他讓人直接把工錢拿來,挨個發放下去。
每個衙役都拿到了他們該得的工錢,半個銅闆都沒少。衆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