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吳兩家在議親時,原本說好了劉家嫁女時,會陪送二十畝的上等田,誰知後來卻又改口了。
劉康經過深思熟慮,想将二十畝上等田改為三十畝中等田,理由是這些中等田的位置距離吳家更近,這樣也方便小夫妻婚後打理。
從價錢上來說,二十畝上等田與三十畝中等田價值相當,但吳家人卻不同意,認為他們沒有誠信,朝更夕改,反複無常,沒個定性。這次若是同意了,今日改的是陪送的田地,明日又要改什麼?
為了這件事,兩邊反複交流溝通,就連媒婆都來回跑了好多趟,腿都快走細了。直到劉家人被害時,這件事也沒商量好。
因着這個矛盾,劉家一出事,官府頭一個懷疑的就是吳家人,認為他們心存怨恨,所以殺人洩憤。
吳家人住在隔壁的吳家村,家中人口簡單,吳父吳母帶着獨子吳天貴過日子。吳天貴隻比劉元娘大一歲,今年也才十七。考慮到吳父年齡大了,體力不足,唯有年輕力壯的吳天貴最有可能一口氣殺死劉家全家,因此官府已經将吳天貴收押到刑部大牢裡。
看完案件的描述,安嘉樂又接着看關于本案的各種筆錄。
筆錄很多,劉家村、吳家村的村民們,還有媒婆,以及劉吳兩家的親朋好友們都被一一查訪過,這些資料都裝了滿滿兩大箱子。
安嘉樂看得眼睛都酸了,因長時間低頭,脖子也有些酸痛。
在這裡伺候的雜役倒了一盞熱茶給他,提醒道:“安大人,該用午飯了,暫且歇歇吧。”
“多謝。”安嘉樂看看屋裡的滴漏,果然該用飯了。
用過飯,來不及午歇,繼續投入到海量的筆錄中去,直到下衙,他都還沒看完,因為實在太多了。
從刑部出來,天色已經黑透,等在外面的清風和明月趕緊迎上來。明月手裡牽着一匹馬,清風則雇了一頂轎子。
安嘉樂沖轎子擺擺手,然後翻身上馬。
清風見自家少爺不想乘坐轎子,便掏出一些碎銀子,把轎夫打發走,然後跟在馬的旁邊,禀道:“少爺,白天我和管家帶着厚禮去了一趟馮府,替您向馮家人問安,說等忙完這陣,你一定會親自登門拜訪。”
“嗯。”安嘉樂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從禮數來說,他到了京城應該去未婚妻家裡一趟的,但實在脫不開身,案子催得急。今天他都加班了,本來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就該下班的,結果加班到現在,天都黑透了。
清風美滋滋道:“馮老爺人很和氣,還給了我倆大紅封。”
這說明馮家人很看重自家少爺,否則也不會賞他和管家一人一個大紅包。
今天一整天,安嘉樂的腦子都被案情給塞滿了,此時騎在馬上,讓馬兒慢悠悠往家走,他正好讓腦子休息一下,便将案情抛開,觀察起四周來。
京城無疑是全國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方,以前他在京城時,哪怕到了亥時,街上也還有很多行人,還有開門營業的店鋪以及各種街邊小販。
然而此刻卻不一樣,明明才戌時,街上就幾乎看不到路人了,也沒有小販,仍在開門的店鋪更是少之又少。顯然因為發生了命案的原因,使得人人自危,天還未黑就窩在家裡不敢出門,生怕發生意外。
如今這個點仍然在街上活動的,除了他們這些剛下衙的,也就是巡街的衙役們了。
“唉。”安嘉樂歎息一聲,然後夾了夾馬腹,馬兒立刻小跑起來。還是趕緊回家吧,明日早起接着辦案。
回到家,安嘉樂實在累得狠了,吃過飯,倒頭就睡。次日很早就起身,收拾妥當便去刑部接着看卷宗。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總算将劉家這件案子的所有筆錄與口供都看完了,心裡有了數。等用過午飯,顧不得午休,去往邢部大牢。
吳天貴目前就關押在邢部大牢裡的重犯牢房裡,他身上帶着沉重的鐵鍊,趴在稻草上,一動不動。
其實,吳天貴已經招認了,安嘉樂看過他的口供。
吳天貴承認是他殺了劉家四口人,殺人動機就是因為嫁妝談不攏。但安嘉樂心裡一直有個疑點,因為吳天貴的口供裡卻沒有劉家四個人頭的下落。
這份口供,多半是因為挨不過闆子才被迫認下的。
“吳天貴,大人來看你了。”領路的獄卒掏出鑰匙打開牢門,大聲朝裡喊道。
吳天貴拖着沉重的鐵鍊慢慢爬起來,行動間鐵鍊嘩啦啦響。因臀部受傷嚴重,他的行動非常緩慢,眼神有些麻木。
安嘉樂緊緊地盯着他,一時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