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大夫被商鶴甯石破天驚的問題震驚到了，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确實是對醫術有過研究。因為，在他第十年行醫的時候，他也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

當時溫大夫還在太醫院裡當值，宮裡某位嫔妃腹痛數日，開了許多藥劑依舊不見好，當時還是個底層太醫的溫大夫思來想去，得出了這個大膽的結論——破開嫔妃的腹部查看，是否有病邪之物。

但當時他的師父想都沒想就否決了他的提議，為此，溫大夫還被狠狠罵了一頓，說他過于狂妄、離經叛道。

“且不說切開腹部的疼痛難以忍受，若是因為此舉害人血流不止因此殒命，誰能承擔這其中的責任？”

回憶至此，溫大夫露出一抹苦笑，自那之後，他也漸漸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了，再也沒有想過這件事。現在，被一個年輕女孩提出來，他隻覺得當年那顆追尋醫術的拳拳之心又跳動了起來。

“何出此言？”溫大夫露出個鼓勵的笑，讓商鶴甯接着說下去。

“這個法子是有可行性的。我見過許多人因為體内長瘤子導緻外形變異，光是吃藥幾乎很難迅速治愈，不如快刀斬亂麻，将瘤子整個切割下來，外形不就自然變好了？”

溫大夫問，“那你如何保證不讓他血流不止，還有如何忍受遭受刀割的疼痛。另外，你又如何确定，割掉瘤子就能恢複？”

商鶴甯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當年論文答辯的場景，被一個學術大牛抓着不停問問題，壓力真是蠻大的。更何況，她又不是個醫學生，所掌握的醫療知識不過是在後世的基礎常識罷了。

好在，她有信息差，這位大牛他不懂西醫啊！

“先生，第一件事其實并不需要特意做些什麼。我在家中幹活時常會受傷流血，但我發現過不了多久，我的血就能凝固成痂，由此，我判定，血液自身便能凝固，若是血流量太多，便使用一些外力堵住傷口，讓血流變慢，自然而來就凝固住了。”

說人話就是，血液裡面有血小闆，具有凝血功能，流血太多可以用棉球或紗布壓住即可。

“至于讓人不感到疼痛，我曾經有過這樣的體驗，喝酒有這樣的功能，能夠麻痹頭腦。故而我相信，定然有類似的藥方，隻要加對了東西，就能讓人感受不到疼痛。”

溫大夫看向商鶴甯的眼神從一開始的略帶欣賞到現在的震撼，久久沒有說話，“你的想法甚有意思！”

商鶴甯笑笑，繼續賣弄起她的生物學知識來，“家中的食物放久了會爛，我想着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一定存在什麼東西腐蝕了食物。所以，若是真要剖開人的身子，一定要防範着這部分東西，必然會事半功倍！”

“有道理有道理！”溫大夫頻頻點頭，眼神裡是抑制不住的欣賞。

商鶴甯這也算是歪打正着，恰好遇上了一位對“外科手術”感興趣的老中醫，兩人就這個問題又讨論了一會兒，她趁此機會好好科普了一番現代的手術技術。天色漸晚，要不是不太方便，溫大夫必定要拉着她徹夜促膝長談。

小童拿了一份點心進來，又給兩人添了水，趁着這個空檔，商鶴甯适時提出，“先生，其實我還有一事不解。”

溫大夫想也沒想就讓她繼續說下去。

“家妹沉疴難起，尋了數位大夫都說她得的是肺痨。可依我所見所聞，她雖喘息不便，偶有發燒，但樣貌卻沒什麼大改變，這與肺痨的症狀有所出入。遺憾我從未學過醫術，提的意見也都被駁斥了，我沒有别的辦法，隻想讓先生鑒定是否肺痨。”

溫大夫哪裡還能不明白，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你說了這麼多，最終目的還是想我替你妹妹醫治病情。罷了，我可以答應你随你一同去診斷，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商鶴甯抱拳，“隻要我能做到，定然在所不辭。”

“你拜我為師吧！”

這話一出，别說是商鶴甯，就是站在一旁的小童都驚呆了。

先生這一輩子隻收了兩個徒弟，一位成了太醫院的肱骨，另一位多年前在江南開了一家醫館，現在差不多是聞名全豐朝了，分醫館也開了不下三十家。可以說，都是豐朝醫學界數一數二的人物，有時候就算是朝中重臣，那對他們也是畢恭畢敬的。

這些年來，多少人希望成為先生門下，可先生圖清淨，再也沒有答應過，便也沒人有這機會。

就連他本人，從小被先生收養，一心把先生當偶像，想成為他的關門弟子把先生的醫術發揚光大，可至今先生都沒有松口，每天最多跟他說一些藥理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