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春葉正往下拉裙兒想護住腳,一聽便驚喜起來:“這主意可真是好!”
她說着就去看那老爺子的态度,這老爺子雖點了她來陪同,可這一路倒是連半句話都沒有,而春葉本就厭煩曲意逢迎這一套,就也裝作發呆的不肯出聲。
眼下要等客人發話,她表情倒顯出幾分虛來。
老爺子沒看他們,像是不怎麼冷,可也淺顯的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們自己做主。
褚朝雲和春葉相視一笑,春葉便想起身幫忙,褚朝雲怕兩個人動作太大引發船身亂晃,就自顧自的拿起割刀:“春葉姑娘坐着就好,前陣身子不是還不太爽朗麼,這活我一人幹得的。”
春葉訝然,随即心中多了幾分暖融。
同為女子,褚朝雲願對他們和善些,但她可是記了三嬸的仇,有朝一日若能逃離回鄉,她會替原主扒了三嬸的皮。
割刀被磨得鋒利,這些工具平時也有專人養護,褚朝雲用的順手,最初的幾下手有些生,可慢慢的,她就适應了。
蘆葦被成片割下,隻取最柔軟的部分,轉眼間,便鋪就成一塊厚厚的毯子狀。
春葉迫不及待地踩了上去,因為鋪的夠厚,腳下一使力,竟還像是多了幾分彈性似的。
她表情鮮活起來,撐着抹歡快的笑:“真舒服啊!”
那老爺子看這兩名女子不停地笑,情緒也受到感染,便也把雙腳放上去感受了下,并難得的說了句:“還真是個有趣的主意。”
褚朝雲腳下沒墊蘆葦,因為那樣不好使力,但她依舊有說不出的開心,畢竟回到花船,這些蘆葦可就都是她的了。
因為踩着舒适,老爺子也不急着回去了,吩咐褚朝雲往水中央又行片刻,然後才道:“看的也差不多了,這就回西碼頭吧。”
西碼頭?
因那碼頭上方的匾是背對花船,正對岸口,加之褚朝雲上船那日又是被押過來的,她确實沒什麼機會去看那塊匾。
不過現下她知道了,原來這花船停靠的碼頭名喚“蕤河西碼頭”。
既然西碼頭都有了,那大概也還有“北碼頭”“南碼頭”“東碼頭”吧?
褚朝雲自娛自樂的腦補着,尋思完,内心便不免後怕了幾分。
通過來船上半月,褚朝雲發現這座西碼頭似乎是被花船的管事們給承包了的,花船比平常的酒樓更鮮活,除了有姑娘們待客,提供美食和娛樂項目,偶爾還會請戲曲班子或說書先生來演一場。
除了這樣一艘精緻又極能斂财的花船生意,餘下,就隻剩附近停靠在岸的遊河小船。
也就是說,生意都被他們一家獨霸了。
猶記李婆子那日曾說過一句,“到了這蕤洲山高皇帝遠”,這夥人如此猖獗,難不成——
褚朝雲沒敢往深處想,隻慶幸她耍小聰明自傷那回,李婆子沒在一氣之下要了她的小命。
回返之後,褚朝雲請示過鐘管事,就高高興興的抱着那些蘆葦回了自己的隔間。隔間裡的氣味依舊不太好聞,但卻絲毫影響不了她的好心情。
褚朝雲哼着不知名的小調,撿着被老爺子腳踩過的蘆葦鋪在最底層,之後便一片一片的往上續。
不得不說,她割回來的蘆葦的确不少,床闆續了老高,還剩下一些無處安放,就集體被她塞到腳凳下邊了。
待到鋪着的蘆葦躺實了,她還可以再往上續新的。
褚朝雲算盤打得極好,弄完自己的小床就立刻躺在上邊試了試,“還真和春葉他們說的一樣,确實挺舒服的。”她美美的閉上眼睛,自言自語了一句。
窄道裡,有些重的腳步聲緩緩響起,像鞋底剮蹭木闆,褚朝雲聽出這是刁氏,就起身探頭往外看。
她第一次遇上刁氏時,對方的腿腳還好端端的,褚朝雲對刁氏走路越來越困難這事,其實是有點想不通的。
刁氏不知從哪弄回來些碎布條,像是正要往自己的隔間進。
見褚朝雲看她,才笑着走進來,撩一眼外間沒什麼人,便小聲道:“我這腿是老毛病了,等下個春天一到,就能好了。”
褚朝雲聽說過有些老病根,确實是上秋就容易犯。
她邀刁氏坐到床闆上試試,然後笑眯眯的說:“怎麼樣舒服不?我這還剩了些蘆葦,您要不要拿回去鋪床?”
刁氏失笑的看着她,“不用了,我有棉被鋪蓋的。”
褚朝雲恍然,也覺得自己傻了,刁氏是自願上船的,管事們待她必然不似其他船娘,且刁氏幹的久又能下船,一些生活必需品顯然也早就置辦好了。
二人正說話,便聽外面清洗小船的船娘不由得驚叫了聲:“哎呦天殺的,好吓人的鼻涕蟲!”
褚朝雲聽罷不禁錯愕:水泡子裡哪來的鼻涕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