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褚朝雲正拎着桶水在船檐邊東擦擦西擦擦,從院子處過來的鐘管事便直接上來尋她。
“嗯,差事做的不錯,昨個春葉吃過倒還真沒再吐了。”
鐘管事瞥她一眼,神色淡淡道。
褚朝雲明白,鐘管事這次是徹底默許了她能随意進廚房這件事。
她收好布巾,沾了水的雙手在下襯的位置蹭兩下,蹭掉水珠,擡頭問:“那春葉姑娘現下好些了嗎?”
鐘管事視線掃過來,瞧見褚朝雲凍紅的手背,似笑非笑道:“眼下這境況,還有心思關心旁人?”
褚朝雲沒應聲,一低頭,又自顧自的去幹活了。
早飯後,姑娘們一個挨着一個的上了船,遠遠瞧着,一身碧色的春葉正走在隊尾。幾日不見,春葉眉眼間的憔悴依稀還能瞧見,顯然是難受了多日造成的。
李婆子跟着上來,杵在邊上和鐘管事閑聊。
按照花船的規定,做工的船娘和雅間的姑娘是不可以私自接觸的,所以在管事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也不敢随意搭茬聊天。
褚朝雲忙着幹自己的活,直到春葉走的近了,她才條件反射的看去一眼。
這一眼頃刻間,但褚朝雲卻捕捉到了春葉眼底的笑意。
看來,春葉姑娘很喜歡她做的魚丸粥。
褚朝雲難免欣慰。
……
那日之後,春葉的病就好了,但魚丸隻算一半不到的功勞,春葉用自己攢的打賞請了大夫回來,悉心調養幾日,這才恢複了狀态。
而褚朝雲這邊卻過得不那麼松快,這天越來越冷,即便身下有蘆葦墊子隔着,可始終還是缺了一床厚被子。
褚朝雲有幾天早上醒來時,四肢被凍得僵硬麻木,險些不過血了,她唯有多幹些活來讓自己變得熱乎些。
等了多日,管事才過來給刁氏派任務,叫刁氏給姑娘做點吃食送去。
褚朝雲喝着廚房偷燒來的熱水,聽着床榻上的刁氏低聲說:“明個我親自去一趟,不叫趙大跑腿了。”
褚朝雲知道,刁氏是見自己凍得整日發抖,實在看不過眼,這才打算下船去想想法子。
可刁氏也窮,一床厚被子的價格不低,她手裡那點錢根本買不起。
褚朝雲思來想去,喝了口熱水開口道:“有件事我得跟您講,上次給春葉姑娘做魚丸粥,我其實是藏了私心的。”
刁氏心中有數,壓着聲:“你盡管說。”
褚朝雲把小窗放下一點,聲音更輕:“眼看冬天近了,如今這一早一晚冷的刺骨,即便月銀發下來,十文錢也幹不成什麼。我倒是有個打算,隻怕是得辛苦您。”
刁氏搓着小腿,搖搖頭:“什麼辛苦不辛苦的,船娘活的本就艱辛,想法子把日子過順暢些才是真的。”
褚朝雲來得晚,對于船上的事見得不多。
可她不同。
那些病死、凍死的船娘們,最終是個什麼凄慘下場,刁氏想想便覺心酸。
見刁氏這樣講,褚朝雲才低聲說出心中盤算:“我做的那魚丸您和香荷吃着好,連吃慣廚娘手藝的春葉姑娘也覺不錯,我想着,不如一次性多做些,嬸子下船時将魚丸帶出去賣賣試試?”
刁氏細想了想道:“主意聽着是可行,不過魚丸是新鮮玩意,怕隻怕是太過新鮮,大家不認。”
褚朝雲笑:“他們要是願意,試吃幾個也無妨!隻要認可這口味,哪怕隻有一家需要,咱們也是能賺到的。”
說罷,又補一句:“凡事積少成多嘛!”
刁氏也跟着笑:“你倒是樂觀。”
二人說定之後,翌日一早,褚朝雲便進廚房開始忙活了。
通常廚娘來的都晚些,此刻正趕上船娘們用早飯,褚朝雲沒顧上吃,她趕着給爐竈添柴燒火,又将切好的魚碎用梅子汁腌制了下。
因為打算要賣魚丸,褚朝雲昨晚下河時多撈了幾條筍殼魚回來,和廚房裡原有的那些魚放在一起,也沒誰會去注意。
腌好的魚肉同面粉、鹽和豬油一起攪拌濃稠,鍋子裡燒上水,褚朝雲便開始搓魚丸,然後一個一個的把它們放進水中。
搓魚丸是有技巧的,需要用虎口去擠才夠圓潤。
褚朝雲第一次做魚丸時,擠出來的形狀千奇百怪,雖不影響吃,可還是欠缺些美觀。
這次再做,明顯好了許多。
再加上是要賣,她也就格外用心了些。
煮好的魚丸偏輕,一顆顆浮在水面上散發着清香,褚朝雲撿出它們過了遍冷水,這也是為何魚丸吃起來爽滑彈牙的訣竅。
褚朝雲先将一部分成品魚丸放到食盒下層,然後開始燒水煮粥,粥裡加些青菜碎,又放入幾顆白嫩嫩的魚丸,沒多久,魚丸粥便熬好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廚房,她就提着食盒出來交給了刁氏。
“嬸子路上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