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臉船娘一嗓子鬧得動靜不小,且他們仨說話時,有愛湊熱鬧的也圍上來聽了一耳朵。
見方臉船娘真要下去,幾人頓時壯起膽子,連帶着剛剛幫褚朝雲說情的二人都動搖了。
走在後排的船娘推搡了下他們,眉眼一耷:“我說你們倆是不是傻?叫他們争去呗!咱們隻管跟着,若是他們争赢了,你我也不能落下這好處。”
話畢,一行人浩浩蕩蕩,卻又格外注意着下梯的腳步。
他們敢朝褚朝雲發脾氣耍橫,卻是如何都不敢驚動管事們的。
褚朝雲回了隔間歇息,針線活做久了手指起了厚厚的繭,繭子像個硬蓋兒一樣在指腹間凸起,高高低低的被握久了的針壓出道印痕。
怎麼說呢。
摸起來很不舒服,按下去也有點痛。
從沒遭過這種罪的她正懷念現世的護手霜,便聽到走道裡傳來些淩亂的腳步聲。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很準,褚朝雲總覺得這腳步是沖她來的,低頭掃了眼床闆上的被單,她飛快走出去并帶上了門。
帶頭的船娘見她站在門邊,不善的哼出一聲:“瞧瞧,有些人就是心虛,不等咱們找過去,就主動先出來了。”
方臉嬸子一臉嘲諷,但是發言很有煽動力。
就那麼一句話,大家看向褚朝雲的眼神就全都變了。
褚朝雲是不想事情鬧大的,免得那些管事知道了,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人,連她都要吃瓜落。
她眼珠轉轉,而後彎起眉頭笑道:“嬸子們怎麼過來了?是找朝雲有事嗎?”
或許是褚朝雲态度太過和善,方臉嬸子氣勢更兇:“少給我裝蒜,你才來這船上幾日?花船還輪不到你當家!我那日問你是誰準許你進廚房的,你卻敷衍了事不肯講!今日我可告訴你,進廚房的事兒我們人人有份,你别想獨占!”
方臉船娘斥完,餘下幾人也七嘴八舌的應和開了。
“對,你别想。”
“是啊朝雲,你咋能這樣做呢?做人良心不要太壞啊。”
“刁氏幹不動了,輪也該輪上我們,哪裡有你的份啊?你才來幾天,懂不懂規矩啊!”
衆船娘咄咄逼人的瞪向她,褚朝雲往門旁一倚,笑意也淡了下去。
她當然想過會有這一天,就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褚朝雲思慮片刻,看着方臉船娘道:“這花船當然輪不到我當家,但好像也輪不到嬸子你吧?當初刁嬸子能進廚房自是鐘管事指派,那我就更不用說了,若非鐘管事準許,我要是擅自進去,這會兒就該挨鞭子了。”
說完,她摸摸鼻尖,做出一頭霧水的樣子:“這麼粗淺的道理我以為嬸子你會懂,所以你這脾氣倒發的奇怪。”
據褚朝雲所知,花船生意存在的年頭不短,既然鐘管事隻指派刁氏,那就表明這差事沒有輪換的規矩。
而她最初讨好刁氏是取了巧,但鐘管事要是不肯,刁氏嘴皮子說破了也無用。
這也就表示,即便刁氏不去舉薦,鐘管事也有要她頂上的意思。
這些端倪,從管事指派她教徐香荷搖橹就能看出來。
褚朝雲不糊塗,但她覺得這些幹了多年的船娘,好像并不太清醒。
她的解釋不起什麼作用,人隻喜歡聽自己想聽的,方臉船娘無理辯三分,一個勁的辱罵,隻是想要發洩怨氣。
其餘船娘見有“沖鋒陷陣”的,當然也不肯放過這個良機。
褚朝雲臉色冷下來,拍掌叫停他們:“無需在這扯皮,有疑問的現在就跟我去見鐘管事,你們親自問問便知。有想自薦的剛好一并說了,不論鐘管事最終怎樣決定,我這裡都是沒問題的。”
她的态度坦坦蕩蕩。
可大家夥一聽到要去見管事,卻全都偃旗息鼓了。
褚朝雲視線落在方臉船娘那,冷笑:“嬸子認為我這個主意如何呢?”
方臉船娘悶不吭聲的耷拉着眼皮,聽她問也沒吭氣。
大家心知肚明是鐘管事中意褚朝雲在先,沒有理的事情,說了也是白說,搞不好還會挨趙大的打。
一夥人無聲無息的散了,隻是人雖然不敢鬧了,可他們卻恨上了褚朝雲。
亂七八糟的事情褚朝雲在職場見多了,當然沒把這點小打小鬧放心上,她活動活動酸痛的胳膊,又搓搓手指活血,就回屋裡去躺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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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氏此刻正坐在院子裡和一個姑娘說話,那姑娘吃着香噴噴的魚丸粥,一張小臉被熏的紅撲撲。
魚丸粥很快見了底,姑娘舔舔木勺意猶未盡。
“春葉姐姐果然沒騙我,朝雲姑娘做的粥可真香,我明個還想吃,就是不敢總提。”
刁氏長了心眼,笑着說道:“你們可以算着日子輪流提,别叫李婆子察覺便好,也不妨跟李婆子說說換個大食盒來,這樣一次能多送幾碗。朝雲那丫頭不隻會煮粥,其他吃食做的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