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盯過去的目光奇異,連步子都不往前邁,一向少言寡語的廚娘也輕蹙着眉頭望了過來。
白色的帷帽帽簾正挂在檐上,下方露出來的是張略微圓潤的面龐,廚娘個頭偏高,不次于褚朝雲的個子,隻是體型珠圓玉潤,臉色也被調養的白裡透紅。
大祁朝審美各異,瘦有瘦的好,胖也有胖的美。
見廚娘眼帶異樣,褚朝雲忙走過去,淺淺行了個禮後笑道:“敢問姑娘,那些魚雜你們都不要了麼?”
得知她是為了這個而來,廚娘表情多了幾分嫌惡:“髒腑之物,留下何用。”
廚娘一臉的理所應當,語調卻并非輕慢。
褚朝雲便猜測,看來大祁的百姓不吃動物的内髒,所以對方嫌惡的隻是魚雜,而非她。
褚朝雲再行一禮,眉眼彎彎道:“那我來幫姑娘處理可好?”
廚娘知道褚朝雲是想留下這些,雖滿面不解,但略略掃一眼眼前少女的衣着裝扮,也明了三分。
不禁多了幾分同情:“好,有勞。”
褚朝雲歡歡喜喜的接過魚雜,掂量之後,笑意更重,這整整一大筐好東西,丢了豈不太可惜。
等廚娘離去後,她又悄悄把那筐魚雜放回了廚房,用布巾嚴嚴實實的蓋上,上面又壓了一隻裝滿瓜果的竹籃子。
回了刁氏那,她便把方才的事說給二人聽。
刁氏膝蓋上捂着棉被,半靠在床道:“你留那些個勞什子做什麼,今個收拾魚的時候,我就叫他們直接丢掉,大家夥合計過又不太敢,恐廚娘有别的用處,這才老老實實都送過去的。”
一旁的徐香荷轉轉眼珠,不免震驚:“朝雲,你該不會是想……想把它們做來吃吧?!”
“嗯,就是要做來吃的。”
褚朝雲心說,大祁的百姓不知,魚雜可是有豐富的營養價值的,不但能明目、養顔,還含有大量的維生素和蛋白質,現世好些保健類的藥物,也會從那裡提取成分。
褚朝雲邊說邊笑,仿佛得了什麼寶貝疙瘩。
徐香荷卻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咦”了聲,而後扁着嘴道:“反、反正我不要吃,嬸子你吃不吃?”
刁氏被問,表情也為難起來,她思來想去,最後把心一橫道:“吃!鼻涕蟲我都吃了,還怕這個麼?”
想到蕤洲人把莼菜誤認成鼻涕蟲,褚朝雲更是笑的開懷。
三人歇息夠了,褚朝雲就拉着徐香荷回房去裝枕套,所剩的蘆葦看着不太多,徐香荷被單裡隻淺淺鋪了一層,薄是薄了些,但想着她和褚朝雲還得裝枕頭,就也沒多用。
褚朝雲動作飛快的往枕頭裡塞,又給徐香荷留下大半:“我估摸着待會兒還能有搖橹的活,管事要是點了你去,别忘帶上割刀。”
徐香荷當然想找機會再弄些蘆葦,聞言,卻茫然不解:“你咋知一會兒有客想遊河?”
“魚宴呀。”
褚朝雲往擡着的窄窗瞥去一眼,被呲了一臉冷風,“等到這天徹底涼起來,客人們就是想玩,也沒機會了,怎麼能不趁着當下好好去遊一遊。”
徐香荷覺得她的分析在理,但也沒成想差事來的這麼快。
今日做魚宴的原因,是某位富家公子要以詩會友,公子豪放,直接包下了整座花船。晌午将過,一個個年輕的公子便陸續上船,雅間裡樂聲袅袅,吟詩作賦,聽上去好不熱鬧。
待幾個時辰後,天色漸黑,水岸兩側燈火一一點亮時,那些秀才、公子們便魚貫而出,三兩一夥的結伴去遊河了。
鐘管事站在船檐旁依次做着安排,略一回身,就見已經換好衣裳的褚朝雲和徐香荷正乖乖等在一邊。
其餘船娘看她二人如此“踴躍”,便默契的往周圍躲着,誰也不願下黑了還要接這種差事。
大家夥和褚朝雲間的芥蒂消了,自然也有向着她的心。
有人暗中用胳膊肘抵了一下方臉船娘,方臉嬸子便挪去褚朝雲處,裝作幫褚朝雲整理衣裳時,壓聲勸阻:“朝雲别去,夜裡行船變數多,在這條船上讨生活,保命最是要緊,可千萬别像……”
褚朝雲知道,方臉嬸子想說的是今早從木梯跌下來那位,聽說當時摔得站不起身,硬被勞功們給擡回了隔間,丢在那就不管了。
中午方臉嬸子去送過一頓飯,吃的也不過還是那老兩樣。
褚朝雲本着“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的态度,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不過這活她還是要接的。
鐘管事朝她望來一眼,卻随手點了徐香荷。
褚朝雲見輪不上自己,倒也不失望,隻是還沒等離開,就又下來兩位公子說要遊河。
這次,鐘管事點了她去。
其實晚間遊河也沒有想象中的危險,蕤河的水流不急,有幾處險峻的地方,教授搖橹的船娘也都特别提醒過。
而褚朝雲怕自己的技能日久不用會生疏,隔三差五便要下去練習一會兒,練習不準走遠,更多時候都是圍在花船附近三五米内。
有時徐香荷也會跟着她一塊練習,所以對于徐香荷的技術,褚朝雲也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