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三弟說的對,您以後要待小六好些。如今我該說親了,過兩年,三弟和四妹也都要說親。到時人家一打聽,咱們家是清正守規矩的人戶,您這個當家的女君也性情寬厚能容人,人家也能高看弟弟妹妹們幾分。”
嘴上這麼說,但方蟬琪心裡更想讓唐氏動作快點。
好讓她沾到一點好處。
被兩個孩兒連番教育,唐氏臉上有些挂不住。
但她更有自知之明,知道這兩個孩子讀的書比她多,比她見識的世事多。
她幫不了幾個孩兒别的,管好内宅,替他們博一個好名聲,還是能做到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總之,你們說的我都記着,以後我會管好家,不會讓你們有後顧之憂。你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方蟬衣做完手裡的活計收線抽針,回屋檢查了一遍牆角罐子裡的燈油。
這燈油是時雲的。
她負責唐氏和小老七的繡活,每月除了能拿到一筆固定的份例,還有5斤燈油。
時雲說,一斤燈油可以燒一天一夜,方蟬衣沒有試過。
她白天做繡活的時候,會開着門,坐在門口,隻在天光暗下來時,點一小會兒。
那個時候,時雲也在屋裡。
她們可以共用一盞燈。
有時候,她手上的活停不下來,要比時雲多用一會兒,她也不會多說。但東西總歸是别人的,方蟬衣不太想讓時雲覺得她是在占她的便宜。
何況,今早情勢明顯不對,隻怕唐氏很快會找時雲的麻煩。
她雖然身在水中,卻不想時雲将她拖下去。
等唐氏問完話,如果還能出去的話,她得買些燈油回來,把用了時雲的都給補上。
方蟬衣左等右等,不見謝媪過來傳話。
唐氏那裡也同樣心焦。
謝媪憂心的看一眼眉頭緊皺的唐氏,将視線落在了正打算盤的賬房先生身上。
唐氏本就有心因時雲的事牽累方蟬衣,又聽了兩個孩子的話,便起了意,要把這些年扣了方蟬衣的月例都補給她。
卻沒想過,這筆賬累計了将近14年,會是特别大一筆金額。
果然,看見賬房算出來的數額,謝媪額角就不受控制的一直跳。
打發了賬房先生,她到唐氏面前回話。
當年大公子出世,唐氏和梁姨娘鬧得不可開交時,老太太就有話。往後方家的所有公子女公子,從出生之日起,就有每月300個錢的月例,至10歲後,每月有500個錢。
這筆錢存在各自生母處,留給公子女公子們自己花用。
日常的吃穿用度,都由公中出。
方蟬衣出生第二個月,就抱到了韶光院,賬房也将每月的月錢撥到了唐氏這裡。
這十來年,唐氏沒給過方蟬衣一個錢。
想想都知道,是多大的一筆款子。
“蟬衣女公子兩個月大時,被主君抱進咱們院,如今,還有一個月她就滿14歲了,這些年累計沒有算給她的月錢,足有53200個錢。”
正在喝茶的唐氏聽到這麼大的數字,吃一驚,被嗆的連連咳嗽。
“多少,你說多少?”
唐氏生怕自己是多聽了一個零。
謝媪急忙上去,一邊給唐氏拍背,一邊安撫:“十多年的月例錢加起來,是該有這麼多的。而且,這隻是錢,還有東西。”
唐氏此刻心裡第一個念頭是,養孩子果然費錢。
緊接着,就跳出第二個念頭。
這麼多年過去了,方蟬衣從來沒問過錢的事,且她如今還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哪怕她不給方蟬衣這筆錢,她也不敢說什麼。
可再想想兩個兒女的話。
唐氏不得不忍下劇烈的心疼,閉眼咬牙:“給吧給吧,錢本來也應該是她的。早些給了她,省的她以後知道了,再來和我鬧。趕明兒,你去一趟錢莊,把錢取出來給她,和她說清楚,以後不準她再那般不顧臉面的到下人那裡弄錢。”
謝媪垂眉,應了聲:“是。”
唐氏嘴上說的大方,實則,從說了要把錢給方蟬衣的話以後,她就打不起精神做别的,連下午要找方蟬衣問話的事都忘了。
傍晚早早上榻,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方蟬衣并不知道這麼大的驚喜等着自己。
她候了一下午,始終不見謝媪來。手頭又沒有别的活計可做,便在韶光院裡四處走走,和院子裡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們說話,引導他們談論如今市面上的物價。
得知市面上的燈油分好幾種,時雲領回來的那種用動物油制作出來,一燒一股味兒的,一個錢能買五斤。
方蟬衣尋思,就算時雲明裡暗裡能賺到手的錢不少,不缺那一個半個錢。也不代表她願意吃這個虧。
她和時雲住在一起足有十年之久,哪怕是借光,也借夠10斤燈油的了。更何況,她還用了人家那麼好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