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泓說,她叫螓螓。
螓首蛾眉的螓。
聽起來是個帶着十足婉約氣的好名字。
這個名字就像她的人一樣,又規矩守禮,又心靈手巧。可就是這樣一個小丫頭,居然會眼瞎喜歡上一個流裡流氣,輕佻不知禮的公子。
着實叫人惋惜。
方府廚房裡,方蟬衣一邊指點着杜媪重新炒鹹口澆汁,一邊親自動手,在旁邊又燒了一味甜口澆汁。
她本來留了兩碗豆腐腦,想分别做成鹹甜兩味,讓杜媪都看看嘗嘗,到時在老太太和唐氏面前,也好答對。但現在豆腐腦隻剩下一碗,也沒有妨礙,鹹澆汁澆到豆花上,她一樣能吃。
兩人端着剛剛做好的豆腐腦和豆花,方蟬衣随手找了一把矮凳坐下,她還要多交代杜媪幾句。
“您嘗嘗,之前的金線油塔是涼的,眼看着天就要冷下來了,您再把這豆漿、豆腐腦、豆花和豆腐端上母親的桌,一定能更得她的心。”
“但有一樣,這些豆子制成的東西,我是想以後拿出去做自己生意的,何況這大院子裡人多口雜,也不能主子吃什麼,就給下人們都吃什麼。時間久了,難免犯祖母和父親的忌諱。”
金線油塔因為沾了熬油的光,還沒做出來就得了唐氏的眼。
才在府裡傳的那麼稀奇,引來了一堆人求,杜媪也是不得已才說到唐氏那裡,把這吃食做成院子裡的買賣。
當家女君在大宅院裡與下人争利,傳出去得被人笑話死。
所以,這買賣遲早要停。
她們如今跟在唐氏身後,能賺一點是一點,以後繼續跟着改弦更張,也能算得上一個見好就收。若是再把這幾個豆腐制品也加進買賣裡,那就是不識擡舉。
等那個比唐氏更能做方府主的人回來,第一個被炮灰掉的,就是她們。
杜媪本身也有這個擔憂,聞言立刻贊同道:“奴本來也擔心這個,還想找個合适的時間,跟女公子說說,沒想到,您想到了奴前面。女公子如今真是長大了,想事情也能想的周全了。”
兩人說笑一陣,直到方蟬衣碗裡的豆花見了底,時雲才抿着唇從外面進來。
看見方蟬衣,她腳下步子猛地一頓。
半天才調整好表情,對方蟬衣揚起一點點笑。
兩人沒有說多餘的話,就連杜媪,看方蟬衣臉色沒剛才那樣好,也沒有和時雲多客套。迅速裝好了廚房常備的幾樣點心,就送了人離開。
方蟬衣在廚房等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天徹底黑了,方府各處院子都安靜了,她才和杜媪一起看了制出來的豆腐。
豆腐做的很成功,雖然比不上現代的内酯豆腐一般順滑,卻也比一般的老豆腐嫩不少。方蟬衣對自己的成果十分滿意,又給杜媪講了幾個菜方子,譬如小蔥拌豆腐、麻婆豆腐、豆腐肉沫、香煎豆腐、家常豆腐等等。
這時候的各種調味料雖然沒現代那麼豐富,但杜媪是廚房裡的老手,方蟬衣相信,她一定能找到可以替換的食材或者調料,甚至能琢磨出新菜式。
杜媪品着這些菜方子如獲至寶,保證一定好好鑽研。
方蟬衣才放心回倒座房。
往常這個時候,時雲早已睡了,今天卻還端坐在桌前,手裡雖然捧着繡繃,卻半天不動一下,明顯心不在焉。
聽到門口的響動,更像受了驚一樣,猛地擡頭,望向方蟬衣。
“女公子。”
“嗯。”
即便心裡對時雲不滿,方蟬衣也遵循成年人之間的交際法則,沒有鬧脾氣不理人,隻是不像以前那麼熱切親昵。
想着天亮就要見到便宜老爹,方蟬衣今晚不打算再折騰繡活,隻将默好的竹簡歸置好,便收拾睡下了。
她一躺下,對面的時雲也收拾着,吹滅了燈。
倒座房小小的高窗被院子裡的樹遮着,連月光都透不進來。當真應了那個詞,伸手不見五指。
方蟬衣靜靜躺着,不一會兒,便聽到對面時雲翻身的聲音。
随着時間越來越久,她翻身的次數越發頻繁。
終于,黑暗裡傳來時雲的聲音:“女公子,您睡了嗎?”
“有事嗎?”
方蟬衣睡不着,她心裡有一堆事情沒理明白。
受杖刑前,時雲一直是個喜形于色的人。和方珙好上後,她就陷入到愛情的粉紅泡泡裡,無法自拔,常日捧着銅鏡照來照去,塗脂抹粉。
若從這一點說,時雲聽了方珙的解釋,原諒他,又與他打情罵俏那麼長時間,便是被他哄騙的再次陷入愛情了。那她方才就應該固态萌發,繼續對鏡自憐,精心打扮。
而不是捧着繡繃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