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分左右兩邊席坐,時橙穿着聖潔的婚紗,在父親的攙領下,自賓客中間穿過,緩步行至江宴移身邊。
現場四周用了大量鮮花修飾,不同于常見的玫瑰花品種,這些從國外空運過來的暗紅玫瑰花瓣質感偏厚,棱角感更強。
花朵顔色呈現出一種沉穩的暗紅效果,數不清多少朵,就這麼連綿在一起,像傳統中式喜服的色調。
一大片暗紅中,一身純白的時橙變得尤其惹眼。
如同一枝獨秀的白玫瑰,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所有賓客的目光。
當然,也包括江宴移的。
時橙的父親鄭重地望了江宴移一眼,意味十分明顯。
從今天開始,我就把女兒交給你啦!
你能幫我照顧好她嗎?
不必急着回答我,你大可以用一生證明你的答案。
兩個男人隔着不到半米的距離對望。
一個行至中年,奮鬥過,失落過,怅然過,也躊躇滿志過。
在人生不斷降臨的得到和失去中,眼角悄然布上了皺紋。
另一個正處在他一生中的黃金時代,事業已經起步。
大好年華裡,他寬闊肩膀撐起的将不止有私人訂制西裝,還将有男人需要肩負的家庭責任。
前者将時橙的手交到後者手上。
音樂聲适時響起,如同空谷回響,又像風吹過曠野。
時橙是個不看重形式的人,追求随心所欲。
她曾經以賓客的身份,坐在婚禮現場左右兩邊的位置,看着昔日同窗或是好友走進婚姻。
那時候,她想,如果有一天,她也遇到了那個對的人,也許他們會放棄婚禮,用另一種更私密的方式宣告他們的結合,比如隻有兩個人的環球旅行。
但此時此刻,當她置身自己的婚禮現場,站上自己曾經注視過的位置,她終于明白了結婚儀式的意義。
隻有在結婚這樣的人生時刻,才能真正體會到儀式感的重要性。
得益于所有人的見證,你會在交換結婚戒指的那個瞬間,沒來由地閃過一個想法。
——啊,我好像,真的要結婚了。沒錯,和眼前這個人。就選他了,是嗎?是的。
——哪怕,這是一場契約結婚帶來的假婚禮。
當然,如果不知道江宴移是[橙子酸到掉牙了],時橙心頭泛起的動容會比現在更多一點。
說不定,一時感性傷懷,還會掉兩滴眼淚。
可她偏偏知道了。
于是,再深的觸動也維持不過三秒。
如同蜻蜓點水,激起的圈圈漣漪散開後,水面恢複平靜。
“∞”形狀的結婚戒指一分為二。
時橙伸出手,五指微微張開,任由江宴移将其中一個結婚戒指戴到她的無名指上。
同樣的,江宴移的無名指也套上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戒指。
無名指不再無名。
從此刻開始,到恒遠的以後,它上面都銘刻着對方無形的名字。
“新娘有什麼想說的嗎?”
“嗯,好像沒有。”
“在人生這麼重要的時刻,真的不想說些什麼嗎?”
“非要說的話,那就願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
前來參加婚禮的黎豐坐在席上,望向趙厭行,一臉不解,“她是不是在偷偷考公?”
趙厭行慢悠悠回了一句,“話都說成這樣了,不算偷偷吧。”挺明目張膽的,體制味兒比玫瑰花香還重。
“……新郎呢,有什麼想說的嗎?”
“嗯,和她一樣,好像沒有。”
“……在人生這麼重要的時刻,什麼都可以說噢。”
“非要說的話——”
“停!國家富強有14億人的祝願,你再說些其他的吧。”
“那就願——”江宴移望進時橙的眸底,神情格外認真,“我們一起書寫的未來,能像今天的玫瑰花一樣,成為傳奇。”
暗紅色的玫瑰花,沿着藤竹纏繞,綻放的花朵大而飽滿。
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傳奇。
離開宴會廳後,江宴移還沒和到場的楚風等人打上招呼,一個工作電話就打了進來。
吳助理戰戰兢兢,“江總,抱歉,我知道今天日子特殊,不該打擾您。但事發突然,我隻能聯系您,……”
突然?有多突然?
江宴移一點也不關心。
就算吳助理為了“囍”字怎麼寫這種小事打給他,他都不會生氣,因為:“今天我結婚,心情好。有什麼事,你盡管說吧。噢對了,你今天應急處理表現不錯,這個月工資發雙薪。”
吳助理:“……”
他好像,還沒說,是什麼事兒吧。
解決了工作上的事兒,江宴移結束和吳助理的通話。
他摁滅手機屏幕,思考幾瞬,又摁亮。
先點開相機,拍了一張照片,再點進微信工作群,選擇剛才拍的照片,發送。
于是,同時間,因為大老闆結婚而喜提一天假、分散在城市各處的全公司員工都收到了來自工作大群的新消息提醒。
【江總】:[照片·隻有手出鏡·無名指上結婚戒指快閃瞎眼·狀似不經意拍下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擺拍版]
【江總】:不好意思,發錯了。
【江總】:噢,我手上戴的是你們老闆娘親自設計的結婚戒指。
【江總】:诶,真的是發錯了!超過兩分鐘,不能撤回了!
【江總】:怎麼沒人說話?
【江總】:是不是婚禮現場賓客太多,信号不好,沒發出去?
【吳助理】:……
【設計部小沈】:……
【宣傳部Tracy】:……
【法務部Ammy】:……
後面一串“……”,翻不到底。
做完這一切,江宴移才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
無語是員工的,他隻有快樂。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時橙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