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鄭雲兒離了蘇州,一路磕磕絆絆,颠沛流離,舟車勞頓,終于回到了那個吃沙吃土的故鄉,她按着小時候模糊的記憶去尋找家門,物是人非,村裡已變了樣,鄉親她也不認識,但她還是大差不離地找到了未來夫君朱二狗的家門,破破爛爛,肮髒不堪。
她不知道,物是人非的不隻是陌生的村莊與鄉親,還有那個印象中老實本分的朱二狗。
朱二狗在附近鎮上大街裡推搡着一個老婦,然後一腳把她踹倒在地上,大罵道:“老不死的,還不交錢,呸,把她攤子給我掀了!”
旁邊兩個幫手張三李四撸起袖子呸呸吐上口水擦了手就要上前掀桌子,老婦蓬頭垢面灰頭土臉地爬過去,護住自己的攤子,哭聲求饒道:
“朱大爺,再寬限兩天,就兩天,不要掀了我這小攤,沒有這攤,我隻能去死啊……”
“兩天又兩天,沒完沒了了是吧,晦氣攤子,留着幹甚,要死早點去死!”
朱二狗準備自己上腳踹攤,這時,街上人群中跑進一個熟臉,是自己家鄰居,他喜滋滋跑近前,大喊:
“朱大爺,你家門口來了個人,要尋你,是個美人。”美字吐得又重又長。
“啊?”
朱二狗那村莊裡的家,他很少去,父母已被他吸榨幹汁,撒手人寰了,他在這鎮中給鎮老爺當看門狗,幫忙打家劫舍收點保護費什麼的,街上人群都認得他,見他都會五米開外繞着走,跟見了鬼似的,現在居然有個美人主動尋他,還在家門口等他。
真正是喜出望外,天降豔福呀!
朱二狗也沒心思再理會那個老婦攤子了,補了一腳後,捎上兩兄弟張三李四,回村去了。
遠遠看見自家門口真站着一位女子,身材苗條,細皮嫩肉,貌美如花,果真是個美人!
走近前去,見那姑娘擡手打招呼:“朱二狗!”
“你才二狗呢。”
朱二狗條件反射罵了回去,鎮上都叫他朱大爺,二狗這小名,有個幾年沒人叫了。
“你忘了我了?”
“你誰呀?”
朱二狗臉靠近,仔仔細細瞧着鄭雲兒的臉,想在她臉上找答案。
“是我呀,雲兒,鄭家雲兒。”
朱二狗想起來了,那個六年前偷了自己婚書拔腿跑路的未婚媳婦兒,心中大喜,再瞧她穿着得體,料子不差,身後背着個大包袱,看着,啧啧,有點錢,美人金錢,全都回來了,哈哈哈。
“喲喲,對對對,是雲兒,是我媳婦雲兒,長俊俏了,沒認出來,該死該死。”
一邊說一邊輕打自己臉頰,臉上堆滿了笑,掩都掩不住,都快溢掉地上了。
“喲,嫂子回來了,真是俊俏漂亮,可憐二狗這些年,想得緊呀。”
張三李四見多了灰頭土臉吃沙吃土黑黝黝的本土姑娘,一見這江南水嫩的美人,眼睛都挪不開道,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看個沒完。
鄭雲兒瞧了瞧這些粗糙的漢子,色迷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她本來路上就盤算着,如果朱二狗還是淳樸善良,尚可一嫁,如果物是人非,她就賠他五十兩銀子,兩人面對面撕了那婚約,各奔東西,現在看來,朱二狗确實與印象中不太相像,并非良人,便打定主意說道:“我找你商議個事,是個好事,進屋說。”
朱二狗疑惑,什麼好事?成親!天大好事,哈哈!
一腳踹開家門,門倒下,裡面揚起一片灰塵,他進了屋,勉強找到兩個能坐的凳子,灰也不擦,擺在個破桌前,手一揚:“坐吧。”
鄭雲兒與張三李四進屋,朱二狗坐在下來,張三李四站在他身後,鄭雲兒看了看那凳子,無奈掏出手絹打圈擦了擦,坐了上去。
“什麼好事?”
“我給你五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