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中包裹的白糖已經化成了糖水,盛錦水咬開餅皮,一股甜香在舌尖綻開。
剛出鍋的糖餅冒着熱氣,她嘗了一口就不再急切,夾起糖餅吹氣。
等吃完一個糖餅,緩解了饑餓後,她将剩下的糖餅都帶回了房裡。
回房沒多久,院子裡便傳來了說話聲。
盛錦水夾起第二個糖餅,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金桑的聲音尖利,今天不知在外遇到了什麼,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滿院子都是她的聲音。
“阿娘,你瞧見崔小姐身邊丫鬟的衣服料子沒有,怕是和布莊最貴的料子相比也不差。”盛錦水凝神細聽,金桑的聲音逐漸傳進耳裡,“崔小姐手上戴的珠串,用的是不是羊脂白玉和東珠?”
其實金桑也不懂這些,隻是聽說羊脂白玉和東珠名貴,便理所當然地以為崔小姐的珠串用的是這些材料。
盛錦水咀嚼的動作一頓,敏銳地捕捉到“崔小姐”這個稱呼。
“好了阿姐,你已經說了一路了。”金榆制止了還想說下去的金桑,言語中已經帶了幾分不耐煩,“阿爹阿娘,我累了,先回房了。”
盛錦水還沒從“崔小姐”這聲稱呼裡回過神,又聽到金榆的聲音,心中不禁驚訝。
金榆隻比盛安洄大一歲,頗有些才氣。姚氏對他寄予厚望,不等考上童生就花重金将他送到縣裡的書院,算算日子還沒到放旬假的時候,怎麼突然回來了?
金桑嬌蠻,最看不慣金榆自以為是的模樣,不服氣地剁腳,朝姚氏抱怨道:“阿娘,你看他!心眼比針尖還小,他就是嫉妒我能見到崔小姐,他卻連崔公子的面都見不着。”
“阿娘,我餓了。”八歲的金絲自顧自喊餓,幾道聲音疊在一起,院子裡霎時亂糟糟的。
“餓什麼餓!”聽到小兒子喊餓,姚氏也沒了好心情,“晚上那麼多肉,你怎麼不多吃些,現在跑來和老娘喊餓,給我忍着。”
“行了,别再念叨了。”金大力被吵得頭疼,“吵吵鬧鬧的像什麼樣子,學學金榆,穩重點。”
金大力一開口,金桑也不敢再抱怨了。嘴上停了,心裡卻還是委屈,悶不吭聲地跑回了自己房裡。
随着她離開,院子裡響起一串腳步聲,沒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
此時天色漸暗,盛錦水填飽了肚子,琢磨起剛才金桑說的。
上一世,她終日忙碌,并不知道金家竟還有這樣的機遇。
之後進了崔家,倒是聽說過些,隻是沒想到與金家有聯系。
崔家世代清貴,崔家嫡女崔馨月早早便與忠勇侯之子李靜塵定親。
可惜她身子嬌弱,崔家聽說江南水土養人便讓她随嫡親兄長崔夢魚到真鹿書院休養。
說是到真鹿書院休養,其實大多時候是住在清泉縣的大宅子裡。
盛錦水剛到縣裡的崔宅時,就聽裡面的婆子炫耀似的說過崔家的事迹。
崔夢魚才學過人,因與山長有些交情,加之真鹿書院頗有名氣,才屈尊降貴到真鹿書院教書。
初到清泉縣時,黃縣令便請了縣裡有頭臉的幾家作陪,請崔家兄妹吃了頓便飯。
盛錦水聽婆子講過黃縣令是如何對他家公子以禮相待,不想金家此次也在受邀之列。但轉念一想,姚氏與黃縣令的愛妾是姐妹,黃縣令家中沒有适齡的小姐作陪,讓姚氏帶着金桑上門勉強說得過去。
至于崔公子那邊,有黃縣令親自陪着,想來是看不上金大力的。
想起舊事,盛錦水一陣恍惚。
倒是金家人剛從縣裡回來,回房後就再沒出來。
盛錦水累了一天,本也想早早休息,但聽院子裡沒了動靜又覺得可惜。
姚氏和金桑恨不得時時盯着她,今日難得有機會,她想回舊宅一趟。
念頭一旦升起,就再難壓下。
要是今天不能回舊宅一趟,盛錦水怕是時時會想着這件事。
為免遺憾,她索性收拾了些爹娘的舊物,和剩下的糖餅整齊放在小包袱裡。
夏日晝長,盛錦水出門時,天邊隻有朦胧的微光,恰是晝夜交替的時刻。
一路小跑,趕在天徹底黑下來前,盛錦水到了清水巷。
盛家舊宅就位于巷尾,盛錦水停在門前,盯着新挂上的銅鎖皺眉,
她上前扯動鎖鍊,隻聽嘩啦啦一陣脆響,大門卻是紋絲不動。
來都來了,盛錦水不想空手而歸。
她四下張望,确定沒人後,用盡全力将手裡的包袱一甩,扔進了高牆。
包袱落地的聲音給了她些信心,盛錦水爬了兩輩子以來的第一次牆。
她身量不高,光靠爬是進不了家門的。
盛錦水記得自家舊宅的鄰居原是一對老夫妻,被兒子接去臨縣生活後便将宅子挂賣。因價要得高,宅子就一直沒賣出去,等盛家舊宅轉手抵了金大力的賭債,那宅子還在。
她偏過頭,一眼就相中了鄰居家門前的石獅子。
低聲告了罪,盛錦水手腳并用地爬上了石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