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知姁醒得頗早,起身時覺得渾身舒服了不少。
蕪荑帶着青葙和箬蘭進來伺候洗漱與更衣。
趁着貼身理衣裳的功夫,蕪荑耳語道:“娘娘果然慧眼識人,這兩個丫頭是老實做事的,還沒什麼心眼兒。”
随後又笑:“您是沒瞧見,白青和茯苓早上起來,聽到福公公昨夜來過,面上那是一個比一個精彩,那些個偷懶的宮人們,臉都變得慘白了。”
她眼底帶了點希冀:“娘娘,您說今兒福公公還會不會來……”
就像從前那樣,陛下常常派福如海來送賞賜,或者讓他代替白青敲打一下瑤池殿的宮人。
沈知姁一頓,看了青葙與箬蘭。
兩人不但老實,而且識趣,見主子和大宮女耳語,立刻退到門邊。感受到目光之後,她們便退出了内室,順帶将門關得嚴嚴實實的。
“我昨日就想同你好生談一談,隻是沒找到機會。”沈知姁拉了蕪荑坐下:“我先問你,你昨日去領份例,用的時間不短,可是受了旁人刁難?”
蕪荑面上猶豫了一下,想了想沈知姁的話,沒有和以前一樣隐瞞,而是如實道來:“昨個兒各宮,惟有韋容華親自來領了份例,在嘴上擠兌了奴婢幾句。慕容婕妤身邊的黃鹂在旁邊看熱鬧,時不時附和兩句。”
“倒是藍容華宮裡的紫薇姑娘,幫着奴婢說了兩句話。”
“原是這樣。”沈知姁聞言有些怔愣。
前世到最後,能願意同她說上兩句話的,隻有藍岚。對方後來掌着宮權,對她頗為照顧。
想了一瞬,沈知姁的思緒就極快地轉回來,對蕪荑細細談了往後瑤池殿的打算。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警惕白青與茯苓,留意心懷不軌的宮人,提拔可用的人才,疏通殿中省、尚宮局等處的關系。
蕪荑認真聽了,覺得可行,心中不免湧起“主子成長了”的欣慰感,卻又心疼沈知姁病還沒好,就想着這些:“娘娘的打算可行,可也不必這樣勞累,等您實行了權宜之計,陛下便會像先前那樣……”
“像從前那樣,伸出手替我打點好一切?”之前覺得無比甜蜜的事情,沈知姁現下想來,隻覺得惡心與譏嘲。
每一回出手,都讓旁人對瑤池殿嫉恨一分,也讓沈知姁更愛戀依靠尉鳴鶴一分。
他隻想讓沈知姁做乖乖的掌心雀兒,一輩子離不開他,眼裡心裡隻有他。
沈知姁别過臉,嬌美的面容布滿寒霜:“蕪荑,經此一事,不光是我,你也應當明白——要想在後宮中存活下去,要想複起定國公府,就絕不能依賴尉鳴鶴。”
“萬事都要自己決定,三思而後行。”
聽着主子直呼聖上名諱,還說了這一番話,蕪荑震驚過後,就止不住地心驚膽戰:“娘娘,可這普天衆生,都要遵從陛下的命令……”
隻靠她們自個兒,那不就是砂土撼高山?
“傻蕪荑,我隻是說不能再依賴他。”沈知姁輕笑一聲,寒霜盡散,又現出幾分俏色。
“沒說不再利用他。”
利用尉鳴鶴對她的歉疚、特殊與占有欲望。
再從利用,一點點轉化為掌控……
蕪荑隻覺得自己額頭冒汗,心口跳個不停。
但她口中很是鄭重又堅決地應下。
橫豎不論如何,她永遠都和娘娘一塊兒。
*
對将來做了大緻的打算,沈知姁自重生後就不平靜的心總算放松了些。
穿戴好後,又讓箬蘭去後殿将牛乳團抱來。
等走到暖閣用膳,就見到白青和茯苓已是在膳桌旁站定,預備着伺候。
沈知姁一隻腳剛踏進來,白青就“噗通”跪了,口中說着自個兒沒訓好皮猴,讓福公公看了笑話。
茯苓沒想到白青跪得這麼果斷,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和白青一道兒請罪。
隻是他們口中請罪,話裡話外卻頻頻提及福如海。
可見請罪是假,想讓沈知姁替他們摘了罪責才是真。
蕪荑先斜了眼白青:“既知道沒訓好,就趕緊下去教訓,也好來個戴罪立功!”
“别一大早在這兒礙娘娘的眼兒!”
蕪荑是瑤池殿出了名的笨舌頭、好說話,如今一席話砸下來,白青被嗆得啞口無言。
他手中的拂塵抖了抖,頓時将茯苓的一番話抛諸腦後,好聲好氣地再認了一次罪,随後擺出一副大總管的架勢,一臉凝重地出去。
白青一走,茯苓隻覺得頭大如鬥。
沈知姁卻對她和顔悅色:“茯苓,昨日有你的絹花,本宮連睡覺都覺得安穩了些。”
“橫豎本宮還病着,殿内一無大事,二無應酬,你就多做些絹花,按照一年貢品的花卉順序來,每日都要換新的一束。”
她可是精心算過,一年四季,大大小小共有百餘種貢花,其中又有顔色、花蕊、花瓣數目等詳細的區分。
茯苓至少得紮上兩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