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兩點,熱望和醉歌約了訓練賽。
《絕地槍王》國内聯賽的賽制是BO5,國際賽則是BO7。如今正是備戰國際賽的夏休期,兩隊約定打滿七局。
聯賽發展至S10,電競行業的高曝光和高薪吸引了不少年輕人。能入選國際賽的戰隊條件都不差,青訓幾乎年年爆滿。
尤其是熱望這樣的三連世界冠軍隊,青訓入選難度堪比考研。
因此,除了賽前最後集訓,首發隊員不會把訓練賽打滿,要給青訓隊員留出機會,也為戰隊挖掘人才。
“突擊手你在打什麼東西?”顧斯怒斥,鬧騰的訓練室驟然安靜。
過了一會,一個青訓隊員戰戰兢兢站了起來,低着頭:“......顧隊。”
顧斯質問:“探到對方視野要及時報點,你沖上去1v3是為了提前模拟送外賣?”
隊員試圖争辯:“我實在太想赢了!我的位置很好,閃身可以殺掉對方醫療兵,但是沒想到......”
“你不是想赢,你是想秀。”
顧斯毫不留情,他的眼睛很亮,瞪人時如利劍出鞘:
“這是團隊遊戲,我們每個人都是隊友的眼睛和後背。要是想秀,不如去玩超級瑪麗。”
話雖然不好聽,但卻直指問題核心,無人敢繼續争辯。
顧斯一貫如此犀利。
他對《絕地槍王》這遊戲太熟悉,對于賽場變幻太敏感,一點點操作細節的差異,都難逃他的眼睛。
等到第四局打完,中場休息二十分鐘,青訓負責人老周走到顧斯旁邊,拉出一張電競椅坐下。
“老周,你們這新人一個不如一個啊,你應該扣獎金。”顧斯雖是埋怨,但臉上卻帶着笑,懶洋洋地轉過身來。
老周是顧斯從前的隊友,熱望S4到S8的首發醫療兵。
S8拿到世界冠軍後,老周自覺沒有遺憾,退役然後成了青訓教練。
老周無奈:“你剛才批評那小孩,其實成績很好,不然也輪不到和你打訓練賽呀!”
顧斯搖頭:“是不是你下了‘必須秀顧斯一臉不然滾蛋’的命令?”
“誰敢秀你Polite大神啊?”老周苦笑,“不過确實有人秀了他們一臉,把這群小孩心态都搞崩了!”
“訓練賽?和哪家?你求我我就幫你們報仇。”顧斯揚眉。
“要是職業隊就好了,他們昨天上市啟動儀式,被一個律師給打爆了。”
“那律師開槍很準,意識也好,打得這幾個小孩自尊心粉碎,迫切想證明自己。”
老周捂臉,他覺得顧斯馬上就要噴他胡謅了。
哪知道,顧斯目光沉沉:“律師姓雷?”
老周震驚:“你怎麼知道?”
“我前男友,厲害吧?”
顧斯看着老周的表情管理失控,得意洋洋地揚起嘴角。
“你......什麼時候?”老周好不容易穩住心态,立刻要拉顧斯出門,他左顧右看、壓低聲音:
“這可不能亂說,你不是簽合同不能談戀愛的嗎?”
顧斯苦笑:“不用怕,早就分手了,而且這不是也隻有你知道?我信你!”
老周徹底無語了,他認識顧斯七年而且關系不錯,一直以為顧斯雖然看着桀骜,但一直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誰知道這小子還是招惹了一個?還是男的?老周想罵人。
作為曾經的冠軍隊員,如今的賽訓人員,他完全知道——顧斯的女友粉是熱望收入的重要來源,這個戀愛,顧斯根本談不起!
顧斯看穿老周心中所想,感慨自己此刻又何嘗不糾結、何嘗不苦澀?
顧斯又想起昨天雷淵那反常的愠怒表情,那居高臨下的壓迫。那根用來捆他雙手的領帶,他還帶走收藏起來了。
一切就像九年前那樣,在他心裡埋下了某種燥熱的種子。
不,是比九年前更加強烈、更加滾燙。
這次,他真的沒辦法放手。
“老周,不如我幫你們報仇?”顧斯笑。
雷淵在大會議室裡突然打了個噴嚏,他點開微信,發現李柏已經發來了合同。
這合同足足60頁。名為《醉歌電子競技選手經紀合作合同》,是個頗為吊詭的名字。
這是國内電競行業的常态——簽署一份法律性質模棱兩可的合同,叫人分不清到底是勞動關系,還是委托、居間、行紀等等。
根據國内現有的公開法院判決,這個問題在司法機關也缺少定論。
不過雷淵信奉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他這次參加熱望的上市項目,除了和顧斯餘情未了,也是因為對電競行業的弊病深惡痛絕。
不同于旁人隔岸觀火,他曾是這潭污水中掙紮的小魚,體會過窒息般的無助。
更何況,顧斯還深陷其中。
天下烏鴉一般黑,顧斯這樣的搖錢樹,隻會被熱望用更嚴密的繩索縛住。
雖然他現在還看不出這繩索的模樣,但是他要救他。
雷淵此行做了充足的研究,他是懷揣着利刃,前來給這個他曾傾注一切的行業刮骨療傷。
60頁的合同,雷淵花了二十分鐘看完,在上面勾畫出幾條重點,發回李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