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你是叫裴青吧?”那人揮手示意來人噤聲,又開口,“這段時間醜聞一出,你以後的日子應該很不好過吧,要不這樣吧,你過來和我們拼酒,能喝幾瓶,我就差人給你遞幾本劇本,怎麼樣?”
熟悉的畫面。
剛出道那陣兒,裴青四處漂泊,四處碰壁,在這個過程裡,見過無數張惡心的嘴臉,比眼前的這一張,還千瘡百孔數倍。
裴青擡起眼,與他對視,認真問:“真的嗎?”
對方始料未及:“你想喝?”
“如果是真的,我當然想喝。”
那人一時沉默。
“看來不是真的。”裴青斬釘截鐵下結論,撇開眼,視線對着走廊出口,“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他不想等任何人的回答。
隻想離開。
時過境遷,宴會上的人隻剩寥落幾位。
裴青費了些功夫,找到原先的位置,他沒有看任何地方,徑自拿起剛才倒滿的酒杯。
擡起頭,一飲而盡。
忽的有人驚歎:“好酒量。”
竟然是剛才那個自稱“導演”的公子哥。
這個名叫“霍彥”的人個性十分獨特,感歎的同時,還輕鼓了兩下手背,配合方才種種,在裴青看來,竟感到一絲怅然的诙諧感。
裴青:“你還沒走嗎?”
霍彥笑了笑:“我在等你。”
說話間,剛落座的美人又倒了一杯酒,灌了半杯進肚子。
霍彥笑容雖還挂着,卻漸漸僵了。
出去一趟……還轉性了?
美人娴靜微笑的模樣尚且曆曆在目,可抛去回憶,真正呈現眼前的,是又灌下整杯烈酒的豪放模樣。
喝完最後一口,手機振動響起。
美人拿起手機,隻看一眼,便起了身,站定時話險些被椅腿絆倒,但手撐住了桌面,站穩了。兩杯烈酒下肚,說毫無影響必定不現實,雖然還沒到上臉的時候,但所言所語能證明一切。
美人沖他和悅一笑,招招手,道别:“小袁已經到了。謝謝你,和你聊得很開心,下次有機會再見。”
霍彥:“我有兩個問題。”
美人低眸看他,示意他開口。
他問:“小袁是誰?”
裴青:“我的助理。”
霍彥歎口氣:“好吧,那第二個問題,我們要怎麼如你所言再見呢,你有什麼聯系方式……”
美人忽地打斷:“……聯系方式?”
果然醉了。
霍彥對待好奇的物事向來足夠耐心。更何況眼前這張臉,是自己想拍的臉,不管這張臉的主人做出多少與方才的初印象不相符的事,也無法改變這張臉足夠漂亮的事實。
他點頭一笑:“是的,聯系方式。”
話音落下,有什麼物件塞到他手中。
低頭一看,是一疊名片,翻看幾張,皆是中年男人的大頭。
霍彥擰眉:“這是你的經紀人……們?”
好久沒有回應。
他擡起頭,方才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酒店門口,裴青戴上墨鏡口罩,昏沉着半邊腦子,給袁偉發了定位,确定對方回複了收到後,他放下手機,找了一處陰涼處,吹夜風。
等了片刻,袁偉還沒到,有人向他走近。
裴青轉首,愣了愣。
是那個……在走廊幫他說過話的男人。
他一直覺得這人很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此時酒精直沖大腦,他腦海裡浮現了幾個零碎的畫面。
還是同一個晚上,在那個酒吧裡……
男人向他打招呼:“晚上好,剛剛吓到你了吧?”
“沒關系的。”裴青搖頭,遲疑道,“我們是不是……”
男人點頭:“是的,我們見過。”
裴青:“對不起,我……”
男人又接話:“對不起,你沒有認出我?”
裴青無所适從,停頓許久,也不知道回複什麼。眼前這個男人,對他的講話方式,似乎過于暧昧了。
男人先說:“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蔣寒雲。你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了,叫裴青。”
不等裴青回答,又說:“你不用把那些人的态度放心上,那群人大多是敗家子,生意做得不好,才想巴結傅應鐘,他要是對一個人說不字,這群人恨不得幫他解決完這人的全家。當然……像剛剛那樣的事,不能算這樣的情況,你不用緊張。”
裴青問:“那天晚上,是你把我送到酒店的嗎?”
蔣寒雲勾唇:“我确實想送,但你抓着傅應鐘不放,所以最後隻能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帶你過去了。”
草。
裴青内心一陣翻騰,忽然特别想死。
從别人口中聽到這件事,遠比自己回憶無數遍,來得沖擊大。
蔣寒雲寬慰:“這件事到這兒就結束了,我不會讓那群人為難你的。至于傅應鐘,他這個人……”
“什麼?”
他低下聲音,歎惋:“向來分不清美醜。”
裴青依舊沒懂。
他接着笑:“不然怎麼會不記得你。”
裴青一愣,慢慢瞪大了雙眼。
這一瞬,他幾乎酒醒了。
“你要是有機會再見到他,可别把上面那句話抖出去。”不給人徹底反應的餘地,蔣寒雲轉了話,狡黠一笑,“畢竟……我也惹不起他。”
夜色靜谧。
兩人的距離,在不知不覺間,越湊越近。
裴青想退後,對方卻想往前。
墨鏡移位,讓口罩帶子也往外松,燈光照亮臉頰,方才那兩杯烈酒,終于上了臉,将他的臉側蒸得绯紅。
這一秒,男人的手與他的臉頰相距毫厘,忽地,喇叭一響。
那隻手不再向前。
袁偉按下車窗,沖裴青敬個禮:“老闆,上車。”
……
離開酒店,回到公寓,倒車入庫時,袁偉随口問:“剛剛那是誰?你的朋友嗎?”
微信界面,通訊錄多了一條好友申請。
來自蔣寒雲。
“不是。”
袁偉好奇:“所以是誰?”
回憶起一幕幕畫面,裴青脫口而出,草率評價:“是個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