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極端的恐懼,樊良的呼吸越來越重。
不知看到什麼,男人竟然笑了笑。
這笑叫人不寒而栗
樊良冷汗直冒,竭力維持着别扭的姿态,一點都不敢動。
蔣寒雲開口:“你是狗仔?”
他下意識道:“不、不是……”
男人揚起眉:“不是?”
樊良意識到食言,結結巴巴地,轉換說辭:“是、是……是的!”
面對這麼一個膽小貪婪的廢物,蔣寒雲早就懶得與他廢話。
他拿了相機,已經想要離開。
剛走出一步。
“先、先生……”樊良用手撐在地上,代替雙腳,向前行。
他努力想抓住男人的褲腳,卻抓了個空,他喉嚨裡含着血,吐字不清地挽留,“您可以格式化,但那個相機,對我來說很貴重……您……”
話沒說完,一沓百元大鈔甩在他的左臉。
恰好在傷口處,他疼得龇牙咧嘴。
與鈔票一起扔下來的,還有一張名片。
男人沉冷的嗓音響在頭頂:“剩下的錢,如果你能用這雙廢腿爬到這個地方,我扔一千倍給你。”
腳步聲遠去,直到消失。
樊良用手攀爬,去撿飄到遠處的名片。
是一張企業名片,而名片上的地址,在北京。
萬籁俱靜。
樊良使了好些勁,終于站起身。他撿起地上碎了屏的手機,按開機鍵。
不算太倒黴,手機還能亮屏。
他輸入密碼,解鎖手機,點開相冊。
又點開第一張照片。
偷拍的時候,抓拍得太着急,拍糊了好幾張。
為數不多清晰的幾張,裴青戴着口罩,他又沒能拍到裴青正臉,隻拍到背影。
這些照片辨不出是裴青本人,便失了用途。
照片裡,二人挨得極近。
男人低俯着頭,裴青又稍稍擡起了頭,視覺欺騙下,兩人像是在接吻。
樊良扯了扯幹裂的唇角。
他撿起錢,一瘸一拐,像條沒有尊嚴的流浪狗,離開了巷子。
……
樊良的喉嚨裡始終有一股濃重的血氣。
他麻木地往目的地走,直到身前有一道單薄的身影攔住他的去路。
“樊……良?”
一道清柔的聲音,帶着點怯生生的遲疑,叫了他名字。
樊良擡起頭,與人對視。
他來的地方是森陽佳苑二幢,是李舟住的地方,大部分時間,這個地方沒有人路過。
或許是看中這一點,眼前的人便放松了警惕,沒有戴口罩。
漂亮的臉,盡數暴露在陽光下。
樊良曾在無數場合見過這張臉。
可隔着屏幕看無數次,都不如現下這一眼,來得驚豔。
這無疑是一張極美麗的臉。
眼前的人實在傷得太重,裴青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吓了一跳。
他焦急地問:“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每說一句話,樊良都感覺身上每一個部位,都在拼命喊疼,他的嗓音嘶啞着,連口音都變得蹩腳起來,“沒踩住台階,從樓上摔下來了。”
對方顯然沒信,但礙于不熟悉,也不好多說,轉口改為其他形式的關切。
“你從哪裡過來的?有處理過傷口嗎?”裴青問,“這附近有小診所,我帶你過去吧。”
樊良沒吭聲。
他甚至沒有聽裴青說的是什麼。
隻是一直盯着那張臉看,入了神。
眼前的人終于意識到不對勁。
裴青擡手,怔怔地摸向自己的臉。
不是布料的質感,而是皮膚的觸感。
他沒戴口罩。
他忽然别扭起來,輕輕地問:“你認出來了嗎?”
撐着一條廢腿走了不少路,樊良額頭已然冒了不少汗。
他呼吸沉重,沒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轉移話題,問道:“你在等李舟嗎?”
裴青嗯了一聲。
看着這張臉,不知為何,樊良又想起偷拍時聽見的那段對話。
“我下周就不在榆城了。”
“有個長期通告要趕。”
憑什麼。
憑什麼隻有他活得像條狗?
邪念野蠻滋長着。
偷拍、威脅、賺錢……這些低級的貪婪,通通都可以抛至腦後。
樊良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要把這個虛僞的人,從屬于偶像的神壇上拽下來。
他要毀了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