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是誰?
樊良似有所感,瞧着他怔然的神色,勾起唇,笑道:“他叫蔣寒雲。你要是好奇,可以上網去搜搜他的身份,或許就能知道你的天使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了?”
“還有,你是不是當他會一直在這個破地方陪着你呢。”樊良睜大眼,繼續刺激他,“他親口和我說的,他下周就要走了。李舟啊李舟,你知道這件事嗎?”
……
喧嚣過後,房間歸于平靜。
狹窄的客廳裡,餘留下一個人。
李舟打開浏覽器,輸入“蔣寒雲”的名字。
屏幕裡的負面新聞一條接着一條,字眼不堪入目。
連他都能通過網絡了解的事,裴青怎麼可能不知道。
看着看着,窗外的風越刮越大,像要将窗砸裂。
他在昏暗中攥起了拳。
……
過了兩日,應承邀約,裴青又去了一趟森陽佳苑。
李舟約他的時間很晚,别墅離森陽佳苑又有些距離,等他買好禮物,打車抵達,天已經黑了。
在客廳裡,裴青放下果籃:“這是給姥爺的。”
李舟嗯了一聲。
語氣太過平淡,叫裴青有些恍惚。
對方已經許久沒用這樣的語調與他說過話了,上一次聽到,還是重逢時期,兩人常鬧矛盾的那陣子。
裴青問:“你不高興嗎?”
李舟終于從電腦屏幕擡頭,看着他,緩聲道:“沒有。”
半晌無話。
房間裡的氛圍尴尬得近乎凝固。
裴青坐在沙發上,環顧一圈,試探道:“那個樊良……今天沒來嗎?”
“沒來。”李舟應得很快。
裴青問:“那天他為什麼傷得那麼重,他有和你說嗎?”
對方沒吭聲。
裴青想了想,還是開了這個口:“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看到過他的電腦屏幕。他和崔坤山,或許是同一種人。他兩天前受那麼重的傷,說不準是債主找上門,你以後還是少和他……”
他沒說完,李舟冷聲打斷。
他問:“你是我的誰?”
裴青茫然:“什麼?”
李舟重複:“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在和我說這段話。”
語氣執拗,像在質問。
雖然不明白狀況,裴青還是回答道:“從高中到現在,我一直把你當成我很重要的朋友。”
“你把我當成很重要的朋友,就有資格管理我的交友。”李舟看向他,“那我把你當成很重要的朋友,有資格讓你遠離某棵搖錢樹嗎?”
對方說的每個字他都能理解,可合在一起,他卻怎麼也不明白。
裴青怔愣許久:“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到了現在,對方也不願意與自己說實話。
在爆發臨界點的弦,終于斷了。
“你為了擺脫醜聞,能委身于權貴,”李舟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人走近,“能和有名的花花公子在大馬路上卿卿我我,完全不顧忌自己的身份……”
他勾起唇,嘲弄一笑:“是因為他能幫你擺平一切嗎?
李舟向他逐步靠近。
直至兩人的安全距離,徹底化為烏有。
狹窄的沙發上,男人的體溫欺壓下來,裴青想後退,卻被扯住手腕,死死禁锢。
一動不能動。
眼前的好友,一下子變得格外陌生。
仿佛變成了逃脫牢籠的困獸。
李舟低聲呢喃:“好朋友?”
“裴青,我這輩子就沒把你當過朋友。”李舟笑了,語氣淡淡地,闡述一個殘忍的事實,眼中溢滿索取的欲望,“高中的時候,我就一直想着你打手槍了,你都不知道吧?”
“既然你連那種人都可以。”他俯下身,在眼色驚恐的好友耳畔低語,“好朋友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吧。”
啪——
清脆響亮的一巴掌。
裴青用盡全身力氣,掙出手腕,扇出這一巴掌。奪得喘氣的餘地,他努力用脹疼的腕部,支起整個身子。
不顧身後男人的呆滞,落荒而逃。
……
夜涼如水,昏暗馬路,僅有路燈亮着光。
裴青理平被壓亂的衣衫,和淩亂的頭發,他一步不停地跑下樓,到達空曠地時,已喘不出一口完整的氣。
情緒太亂,心跳太快。
停了一會兒,他覺得喉嚨一緊,胃部翻江倒海。
但他沒吃晚飯,什麼也吐不出來。
思慮間,又是一陣暈眩。
他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打開手機,顫着手指打車。
幾乎是在點下打車鍵的同一刻,有人向他走近。
裴青應了激,下意識膽怯後退。
直到那人走到光亮處,他看清此人的面貌。
是樊良。
才過去兩三天,樊良的腿還沒有好,走路的姿勢,瞧着有些扭曲。
裴青已經不知道該不該和他打招呼。
樊良卻向他走近。
昏黃路燈下,對方的胯間,似乎有什麼物件,折射了燈光,晃得眼暈。
對方慢慢靠近,裴青終于看清了。
那是一把刀。
……
将要換季,天氣詭谲。
室外刮起急風,将樹枝吹得歪歪扭扭。
忽然間,樊良的腰間被人狠狠一踹。
他狠狠一摔,摔在地上斷裂的樹枝上,疼痛難捱,咳嗽幾聲,吐出一口穢血。
在他身前,李舟奪了刀,雙手鮮血淋漓。
李舟沒有任何心思去管顧手上的傷口。
他回過頭。
與裴青近乎麻木的眼色正對上。
那張被造物主眷顧的漂亮臉龐,如今毫無血色,在眼睑下方,布着一道極可怖的刀口。
慢慢地,還在往下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