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看見白蘊對酒沒研究,還嫌棄得不得了,不禁哼笑。
“不能喝酒就别喝了。”他說,“方先生,把酒都撤下去吧,白蘊裘徽他們馬上就有比賽,酒精這東西不要沾。”
同隊三個人,唯獨孟擎未被提及。
餐具悉數撤走,白蘊垂眸喝茶。
孟擎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白蘊不耐煩地推走他,找古德彙報訓練的情況。
方潤娥也不太自在,跟方君正聊起了瑣事。
孔天為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間。”
他推開椅子的動靜很大,可白蘊跟方君正都沒搭理。
孔天為嘴角抽搐,在女侍帶領下下了樓,心中暗暗決定,等回來就撕破白蘊的面具,讓萬阙跟白蘊這倆的塑料友誼翻車。
減虞面前的茶已經涼透了。
他無聊地側頭,左手撐着下巴,玉白的手指在桌子上閑散地敲着。
方潤娥兩隻手都搭在方君正的椅子上,雙腿也側向他,十分依賴放松的姿勢,足見兄妹倆感情甚笃。
萬阙像個局外人,斜視的雙眼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觀察誰。
淡漠又僵硬的眼珠瞥向天花闆,是他幅度最大的動作了,他喝了酒,皮膚微紅,脖子上的傷疤更加明顯。
減虞正看他的喉結出神,忽覺額頭有點燙。
方君正邊應付妹妹,邊用興味的眼神“舔舐”他的眉骨。
看看看,當着老相好的面還敢這麼放肆,呵呵。
減虞的目光在方君正與萬阙之間轉來轉去,覺得可笑,便朝方君正眨了下左眼。
鳳眼微咪時慵懶,眨眼則變成一條優美的波浪,而減虞今日發型偏成熟,額邊整齊的發絲掉了一縷下來,剛好搭在眼角。
随便眨眨就像抛媚眼。
方君正明顯沒料到調戲不成會被反調戲,還沒來得及做動作,燈突然拉黑。
珊瑚香燭将燃盡,隻餘米粒大小的火珠簾在跳躍。
樓梯傳來踩空的一聲“咚”,随後孔天為低聲謾罵。
伸手不見五指。
除了綿綿壓抑着驚訝喊了一句,其他人都很淡定。
而綿綿卻在吓到後,立刻看向減虞,因為這正好印證了減虞餐前的猜測——室内是人造光源,太陽光被遮住了。
孔天為坐回原位,悠揚的大提琴音樂便奏起來,德彪西的《月光》。
女聲低吟輕和,精靈般婉轉,仿若浪潮推動着人魚的歌聲拍打海岸礁石。
兩名女侍推着一米多高的蛋糕徐徐自萬阙後方走出來。
就像個精心為他準備的驚喜。
本該放松的時間,減虞的心原本在溫水裡泡着,風平浪靜,卻倏地發現水開始加熱。
白蘊是這場生日宴明面上的組織人。
他請來了自家教練、球隊前輩,以及自己跟綿綿,可過去十分鐘了,他還是沒有個組織者的樣子。
什麼樣的主人才會等甜點都上完了才到,還不表示歉意?
除非白蘊根本不是主人。
借珊瑚蠟燭熄滅前最後的薪火,碩大的“40”點燃,發出仙女棒沙沙啦啦的響聲,打斷了減虞的思路。
他緊蹙的眉心沒入黑暗,而閣樓餐廳僅剩的光源,來自萬阙那被燭光照亮的雙瞳。
是火苗的形狀。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親愛的小阙/阙哥。”
“祝你生日~快~樂~”
稀稀拉拉的掌聲,送給月光女神之子,擁有清澈悲憫的金色眼瞳的萬阙。
也唯有在完全看不見他可怖臉龐的情況下,這雙角度詭異的雙眼,才找回原有的光輝。
他吹熄了蠟燭。
可燈卻未按照預期亮起來。
“孔天為。”
一道與想象中不符的淡然嗓音如閃電猝不及防。
孔天為收回大喇喇交叉的雙腳,略緊張地回應道:“萬,萬阙?”
徹底堕入黑暗的閣樓餐廳讓所有人都成了瞎子,不止他驚訝,大家都很驚訝。
此前萬阙表現出來得就像個聾啞人,與外界的交流很少,差不多社交恐懼症的程度。
卻沒想到,他不僅不是,情緒還非常穩定,一張口便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常年不說話的人,開嗓應是沙啞的,舌頭會變成不聽話的魚,在口腔裡翻滾,這些問題萬阙都沒有。
萬阙繼續說道:“你敢不敢來見我,本是今天最後一件我無法确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