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媽媽,她當然有權利笑孩子幼稚。
可白蘊卻覺得,那笑是諷刺。
她沒把自己當成兒子。
這世上再沒有能全心信任的人了,多可悲。
減虞說,自己隻能相信他。
可為什麼他臨死前才說出這句話,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為什麼一定要死呢?
白蘊想不明白。
他閉上眼神,深深吸了口氣,左手撥按鈕,準備打開車門,豈料手機鈴聲搶先一步打亂他的動作。
經紀人。
這麼快就有消息了?
那,媒體也知道了?
不參加比賽,跟教練和裘徽吵架,忤逆俱樂部高層,還以休假的名義罷訓,甚至不過是去了趟寺廟,就又被卷進命案。
隻要報道出來,他會被徹底踩進淤泥,無法翻身。
這就是萬阙體驗過的絕望。
——“人一生會有很多次不知如何繼續的瞬間,别被那樣的瞬間打倒。”
白蘊按下了接通鍵。
果然,經紀人張口就是暴怒。
“白蘊!你可真不讓我消停!”
“哦,你知道了。”奇怪,心也不會痛了。
“你玩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這種事還會跟你開玩笑嗎?”
經紀人脾氣很差,又在那邊摔碎了個玻璃杯。
“你他媽才23歲,才經曆幾個月的低潮你就要退役結婚?我他媽真是看錯你這個人了!”
白蘊愣了。
“什麼?”白蘊刹那回魂,第一反應是捂住聽筒。
在母親淡淡的目光中,他火速逃下了車。
“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誰說我要退役了?你不是因為方……”
“對!就是姓方的!你想搞死我就直說啊,我早就說過,方潤娥她不簡單,跟你根本不适合,你不聽!”
聽到他否認退役,經紀人才緩了緩,焦躁悶吸一口煙。
“你這兩天沒上網?”
叮叮,一堆圖片不要錢塞進消息框。
白蘊大踏步走遠,确保媽媽留在車上,且不會追過來,才點開圖片。
綿綿賬号公開生日宴,又被減虞轉發的事,定安公關部一早就關注到了。
雖然公關部門認定這是減虞的炒作,但還是找白蘊反複盤問有沒有做出格的事。
白蘊回答沒有。
生日宴沒有。
但冬至那天……
他還是撒謊了。
他沒想到綿綿當晚也在冰雪大世界,還随身攜帶相機,就在昨晚,她公開了一張爆炸性的照片——孟擎抱着白蘊親吻。
全網高潮了。
“呵呵,我早就說過他們在談,不過是中間分分合合障眼法而已,沒人信。”
“這麼說方潤娥真是個可憐的工具人咯?白蘊也太惡心了吧,讓人當同妻還裝得那麼恩愛。”
“利益交換罷了,方潤娥也不是好鳥,前陣子就有人拍到她跟一個快60歲的富商走得近,三更半夜喬裝打扮從人豪宅走出來,啧啧。”
“那白蘊也被戴綠帽子了?所以誰也别怪誰,兩邊都是爛人。”
“上邊那個造謠的你死不死啊?我小學同學還看到方潤娥她媽買喜糖呢,這對明顯是打算結婚了。”
“都别吵了,我有人脈我作證,方潤娥說過白蘊已經決定退役了,喜大普奔,他再不滾定安就要被他毀了!”
眼看着輿論發展越來越離譜,謠言滿天飛,白蘊快速滑走。
這些都還好。
都是假的,傷不到他一點。
他也不知道綿綿為什麼這麼做,把神鬼人遊戲裡每個人的台詞全都還原出來了,肯定是有錄音。
來駝山之前,讨論最多的還是生日宴的遊戲。
他們的身份全被解碼,扔在網上各種惡意解讀,包括萬阙的往事,全挖出來盡情鞭屍。
一場狂歡。
當時經紀人想找減虞算賬,被白蘊攔了下來。
可白蘊不怪減虞。
他甚至有些隐秘的報複的快感。
是啊,我和孟擎談過,他們還是禁忌□□的親兄弟,你們猜得到嗎?
是啊,我是雙性戀,我是爛人,怎麼了。
我隻是想好好踢球,可我遭受了多麼地獄般的對待,有人知道嗎?
我沒法告訴任何人,你們都不會相信我的,你們隻會一個勁地罵。
我的粉絲呢?
綿綿說她是我的粉絲,你們這些破口大罵的id我也很眼熟,你們都熱淚盈眶說過愛我,現在呢?
經紀人道:“你必須給我聯系減虞,讓他解釋清楚!跟那個女粉絲一起來總部,要多少錢都好說,照片馬上給我删掉!就說是p的!”
白蘊:“……不用删。”
經紀人頓時火冒三丈。
“聾了嗎!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很牛逼?我告訴你白蘊,你現在一文不值!沒有一個俱樂部要你,你賣也賣不出去了!爛在我手裡了,你到底還想不想踢球了,還有沒有志氣!”
最後抛下氣話。
“再這樣下去你這輩子都别想拿到光輝之冠!”
朋友。
白蘊将手機拿遠,挂斷。
粉絲。
他在原地靜靜站了一會兒,無所謂地擦擦眼角。
愛人。
媽媽就在副駕駛漠然望着他,像望一個苦苦掙紮不得解脫的囚犯,都是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