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死了,完全可以排除他是幕後兇手的嫌疑。”
“那堂哥他……”
“白栾不蠢,也算不上聰明,既然已經死了,就暫時不說他吧,那麼就剩下我和裘徽。”
白蘊回到桌邊一屁股坐下。
似乎很抵觸談到裘徽。
減虞也不再矗立在幕布前,跟白蘊面對面開始圓桌會談。
“遊戲開始之前,我和裘徽剛好就在《悲慘世界》所在的展廳,他明知自己是神,卻故意不選《悲慘世界》,原因隻有一個——”
減虞拖長音等待。
白蘊喃喃接話:“他是‘神’,卻殺死了自己,他不想阙哥回到費蘭娜去。”
他的表情分外神傷,還有些掙紮和痛苦。
至今為止,減虞都沒問過更衣室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裘徽會向記者洩露白蘊的照片。
就快揭開謎底了,減虞享受着高潮來臨前的極緻壓抑。
瞞得越緊,藏得越深,揭曉才越痛快。
“裘徽……”白蘊眼角又紅了,“他是始作俑者?”聲音顫顫,卻很笃定,“阙哥的,我的,對嗎?”
要卑鄙加害兩任當紅球星,裘徽這定安的兩朝元老再便利不過了。
“是他,一定是他,他在看好戲,他,他肯定知道當初……對,他怎麼可能希望阙哥回費蘭娜,他還專門讓俱樂部的财政加緊修繕球場,更衣室的窗戶也換了,走廊的海報也撤下來了……”
白蘊語無倫次。
終于,他自暴自棄道:“是裘徽,是裘徽,元旦比賽上場前,更衣室的燈突然黑了。當時屋裡一片黑暗,隊友們都不說話,我還傻傻地要出去找人修,可沒想到,他們把我包圍在中間,要我接受……‘洗禮’,如果不照做,就絕對進不了球。”
“你拒絕了?”
“當然!”白蘊吼道,“我怎麼可能願意做這種事?”
“到底是什麼樣的‘洗禮’?”
“……所有人都變了,都不是我認識的模樣,秦達、赫爾曼,他們撕破了我的球衣,他們壓在我身上,強迫我……”
“你沒妥協。”
白蘊卻并未因此感到放松。
“不止那一次!之後的五個月!每一次都這樣!我都覺得是我精神出問題了!更衣室燈一亮,他們都變回了正常人,無論我
怎麼跟他們發瘋,他們都不承認!可是,可是我真的進不了球了,見鬼!我進不了!”
那之後,白蘊才猛然懂得萬阙當年的遭遇有多可怕。
裘徽把隊長袖标給了他,說隊長必須成為全隊的□□玩具,才能在比賽中進球。
更荒謬的是,一切就如裘徽所說的那樣發生。
減虞撫摸他的肩膀。
“你别忘了,遊戲是萬阙設計的。”
“可阙哥說過盤子随機放!他怎麼知道誰是鬼誰是神?這遊戲最終也輸了,他根本就不想回費蘭娜,是我自作多情!”
白蘊越說越激動,左手不停地揉捏鼻梁,眉頭緊皺,右手則錘着桌面。
“反正現在也不可能了,沒有可能了,半個賽季,下半個賽季快過去了,我一個球都沒進!我徹底完了,什麼光輝之冠,什麼在六萬紅色海洋的見證下加冕,統統都跟我沒關系!你懂嗎!”
最終,白蘊還是堅持不住,伏下身子,将臉埋在臂彎裡哭泣。
“我全都失去了,秦達,康銳澤,赫爾曼!孟……孟擎,他們是我的好朋友,可我從沒想過他們居然,居然……”
白蘊猛地擡頭。
卷翹睫毛挂着晶瑩的淚珠,一顆顆壓着睫毛根,滾進他深深的雙眼皮,再重新從眼睛裡落下來。
“我隻是想踢球,隻是想踢球而已——”
此時一臉淡漠的減虞成為他真正的救命稻草。
白蘊抓住減虞的手。
“減虞,你能救救我嗎,我想踢球,愛情和榮譽我都可以不要,去哪兒踢球都行!”
減虞撫摸他那線條優美的眉骨、可憐的下垂眼,直到毛茸茸活生生的鬓角。
跟毛氈玩偶還真像。
如此受造物主偏愛的人,卻也隻是枚随時可丢棄的棋子。
“哪怕我殺了裘徽也沒關系嗎?”減虞問道。
果然白蘊表情更痛苦了。
“為什麼一定要殺人!”
“因為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你心軟,就隻配當個失敗者。”
減虞無情甩開白蘊,倚靠卧室門站着,眼神就像看落水狗。
白蘊從沒想過殺人。
也許減虞是對的,也許又是一場天衣無縫的欺騙,但他受夠了這樣的生活。
霎那間,他健壯的肩膀整個垮了下來,失去全部力氣。
就在這泥沼裡越沉越深吧。
他不願意再讓更多人死去了。
無論是誰。
垂着的頭顱說明了一切,減虞勾唇笑道:“你忘了方潤娥?”
白蘊:“……”
減虞:“下一個死的,可就該輪到她了。綿綿沉江溺水而亡,遊輪帶走了她的眼珠,像不像《八十天環遊地球》裡的情節?白栾被槍斃,于連也是被槍斃,方君正跟包法利夫人一樣中毒而死,古德和孔天為死于爆炸後的大火,現在火還沒撲滅呢。”
白蘊不認識這些角色。
但他知道,減虞絕對沒有騙人。
這些人,按照他們自己選擇的畫作角色那樣死去了。
白蘊的嘴唇第無數次咬破了,他舔着血珠,目光遊離向方潤娥正躺着的圓形大床。
“漂亮朋友,是什麼樣的劇情?”他問。
“想提前感受方潤娥怎麼死?去看看書不就知道了。”
白蘊閉上眼。
“你要我怎麼做。”
減虞緩緩抱胸。
是時候向遲遲不現身的作者宣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