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哥。”白蘊脫離隊伍追上去。
譚理要送師母回家,聞聲,解鎖車子先送師母上車,然後才走向白蘊。
“白蘊。”他客氣地點點頭,“什麼事。”
白蘊平靜道:“有個疑問想問你,一直沒找到機會。”
譚理道:“你挺會找機會的。”
白蘊聽出他的諷刺意味,眼皮垂下來。
譚理是球隊老大哥,備受隊員敬重,退役後也屢次回到費蘭娜觀戰,口碑很不錯。
正因此,他指出萬阙僞造證據時,萬阙才會如遭天打雷劈。
因着萬阙,白蘊跟譚理關系一般,譚理多年來也向萬阙表達過善意,隻不過萬阙不接受。
當年球賽白蘊都一場不落地追,對譚理就沒有孔天為那般鄙視。
“我想問的是,孔天為真的有幽閉恐懼症嗎?”白蘊問道。
“……有,怎麼了。”
“很嚴重?”
譚理換了個姿勢站,沉思道:“小孔,他……你可以問問他家人,我記得他被鎖過一次更衣室,後來兩天都沒來訓練,據說是去醫院拿藥了,哦對,葛洋也知道,他幫忙看過藥,畢竟不能亂吃。”
“我聽王叔說以前定安高層很迷信,拒不裝修更衣室,才會導緻窗戶又漏風,屋頂又漏水,而且燈也是最老舊的白熾燈。”
“迷信隻是傳說,那時候賽程太密集,部分球員薪水過高,财政入不敷出。”
薪水太高的無疑是如日中天的萬阙。
白蘊追問:“俱樂部拿了那麼多冠軍,有冠名費有廣告費,怎麼還會入不敷出呢?”
譚理道:“财政需要用錢的地方你根本沒法想象,白蘊,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
白蘊無視他的指責,頭鐵繼續問:“哦,你是指打點記者之類的嗎?或者掩蓋醜聞需要巨大花費?”
譚理扭頭看車:“你還是去問老王他們吧。”
“等等!”白蘊急得拉他,“還有個問題,就一個,問完我就走。”
譚理已近50,被白蘊拉得一踉跄。
他皺眉凝視白蘊,意圖讓他想明白自己的身份,别這麼沒大沒小。
白蘊挑釁道:“真就一個,否則我去孔天為葬禮上問你?”
譚理:……
沒想到白蘊這麼死皮賴臉。
連帶着這張豔麗的臉龐都無賴起來。
“我對俱樂部,對隊友,對任何人,都問心無愧。”譚理猜到白蘊的問題,緩緩說道。
“哦。”白蘊聳肩,“所以阙哥案子開庭時,你沒有撒謊?”
譚理愠怒,目光淩厲地将白蘊掃了一遍。
開口仍堅定,不容置喙:“當然沒有。白蘊,小阙受了苦,你要幫他走出來,而不是害他繼續沉淪。”
白蘊卻執拗地再次問:“阙哥所說的錄像,你真的沒有親眼看過?”
“沒有錄像!”
譚理見他緊緊盯着自己,跟鑒定他有沒有撒謊似的滿臉狐疑,不禁拿出老大哥威嚴。
“白蘊,你适可而止!老大跟天為怎麼說也是因你而死!你不能光為了萬阙就不管俱樂部,别忘了,是誰把你從市隊帶到定安來!”
“boss看過錄像嗎?”
“白蘊!”
譚理徹底被激怒了。
這個在新聞裡被古德寵得無法無天的年輕球員,居然在恩師葬禮上質疑他的人品!
但他罵出口後,才發現白蘊的表情不對。
悲傷?
認命?
心死?
譚理本想給白蘊一個巴掌,讓他吃點虧,學學怎麼尊重人。
這會兒手揚到半空,卻遲遲沒打下去。
“白蘊!”康銳澤趕來。
白蘊呆愣愣地注視譚理的臉,什麼話也沒來得及說,就被康銳澤拉走了。
雨剛停,康銳澤的大光頭格外油亮。
“怎麼是你。”白蘊喃喃說。
康銳澤頭也不回:“因為我上車太慢,被阿圖爾罰來抓你,早知道再跑慢點,讓譚理先把你揍成烤雞翅膀。”
白蘊道:“你不是不想理我嗎?會沾我的黴運。”
康銳澤回頭,抓住白蘊的脖子将他推了幾步。
白蘊淡淡嘲諷:“上次賀平川在更衣室,把我球衣扔垃圾桶,你不還一臉理所當然嗎。”
康銳澤指着他的鼻子:“記打不記吃,你他媽就該下放去二線隊當大爺!”
他猛地松了手。
“教練死了,他為了留下你做過多少努力,你根本不知道!白蘊,你變成這樣就是自找的!”
白蘊油鹽不進:“哦,謝謝,我不會改。”
他發現自己現在很喜歡說“不”字。
不改,不走,不行,不哭。
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這樣的口癖很煩吧。
叮。
不知從哪傳來清脆的、如同金屬搭扣落入孔洞的聲響。
白蘊回頭,墓園停車場遠處便是草地,遼若曠野。
柳樹枝銜着新發的嫩芽尖,微風拂過逗落雨水,充滿初夏那種汁液豐沛的盈潤氣息。
他走上了大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