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山縣小,從警察局門口到雙山進山口也不過三十來分鐘,司機今天開的格外順暢,一路綠燈的時候還調侃荀古:“我說帥哥,你進山做什麼呢?沒别的意思啊,就是好奇,你别看我們這縣城落後又不大,紅綠燈真不少,我就沒像今天這樣順暢過,我是沒這運氣的,一定是你。”
荀古嗤笑,再正常不過的突然發笑:“我打聽來的,說是這山裡有睡火山,還有天然溫泉,我也純純好奇,來看看。”
司機一聽立馬說:“那你是來對了,往西有個鎮子,挨着山近,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那兒的人們就靠這山裡的溫泉水過活,招牌。”
“是啊,那我真得看看了。”
“不過咱不是提倡你進山哈,你泡溫泉到鎮子上就足夠了。”
“行,不過我還是想追本溯源,到山裡頭看看,等我從山裡回來再去泡溫泉。”
“唉,我說這位帥哥先生,雙山雖然隻是太行的一支,但也好危險呐,那就希望你能順利做完自己的事,回來泡溫泉。”
“多謝。”
荀古的“三句定律”在NPC這裡出現了例外。
雙山,名不見經傳的山。
出租車開不到山腳下,下了車荀古徒步走了一段。
沒有特定的界限來區分雙山起止,連綿橫亘的也不止它一座山,隻是除它之外的兄弟姐妹略有些名氣,偏它像家裡最不受寵的孩子,悄無聲息地養着那山腳的鎮子。
荀古在穿過一片酸棗荊棘叢後把時序叫了出來,他來這裡不是為了破案,也是為了破案,不為破姬淑雅的案子,為了荒夏的筆記。
“有人在監視你。”
“看不到你就行,監視我的人和你的前上司已經兩大陣營了,我呢一無所有,賤命一條,平生所願隻有二字,是為‘苟活’,餐風飲露,幕天席地,有一日算一日。”
“那你為什麼來這裡?”
“哎呀,這是個好問題。你說,古人歸隐大多兩種原因,一呢是真想歸隐,這種人看淡世事涼薄,沒有留戀,歸園田居,西山落日共黃昏,潇灑君子也。二呢是為了名頭,越歸隐名頭越大,就不乏纡尊降貴之人,這種人身在桃源,心在廟堂,倘若是等不來相請之人,早晚自己走出去。”
“那你呢?”
“欸,這就到我了,我雖然還是不知道你是從哪個犄角旮旯找到的我,但我得和你說明,我既不是第一種,也不是第二種。我閑居是因為懶得相交,出來是因為身體不适,而你的天山水正是我想要的,所謂,廟堂之高,江湖之遠,我都不想要,我隻要我自己,枯黃也好,盈綠也好,活着就好。”
時序自帶衣櫥,初次見面的黑衣已經換成了月白長衫,他有一種辭罷諸事之後看世界的松快之美感。
隻是這儒風雅士的打扮和身處的山野林子怎麼看怎麼不搭,可他也不憐惜,荊棘亂枝雜草,沾身便沾身,走的比荀古還輕熟。
時序聽完荀古的話,側目幾眼,随手替荀古撥開橫飛出來的細枝,說道:“我要是不來送這天山水,你還打算從監視你的人那裡得到不成?”
荀古為時序替他撥枝拱手道謝:“那也不是,天山水可不是誰都能得到的,昔時荒夏偶得山河社稷圖,于筆墨之中探取一瓢,已經是千古頌傳,後來在沒聽說過,我壓根沒往這天山水上想,就是找法子治治病,畢竟這是近些年來規模最大,涉及最廣,陰謀……不是,籌謀最深的活動。”
“那你不怕我是诓你的?”
“不怕,就像你說的,獬豸之筆,一言九鼎,剛正不阿,你要是诓我,估計荒夏得活過來親自将你除名才死的安心。”
提到已經死了的荒夏,時序明顯落寞,他喃喃着:“我到真希望他能活過來。”
荀古和時序前後腳走,自然把這喃喃聲聽的清楚,他便說:“我早些時候不知道,小大人,你真不愧是高級法典司上過班的人,這衣裳,這鞋,這這這,不便宜吧?”
時序頓了頓,回神說:“啊,不貴……還好……就那樣……是掙了些錢,但不至于富貴,畢竟法典司工資高。”
“啧,我就說嘛,回頭我要是沒衣裳穿了,借我兩身。”
時序知道荀古在打趣,他欣然同意:“好說,好說。”
兩個人說着話也就不覺得路遠山高,可當沒了話聊,路漫漫曲折坎坷就像忽然一下子擺在眼前,不禁歎氣。
日頭西斜,時序講的故事臨近尾聲,荀古歎惋之後,兩個人終于來到了半山腰,那點燈燃火的地方。
“這裡也沒有小屋啊。”
“年輕人,沉住氣,找一找嘛。”荀古在那盞飄搖在斜枝上的煤油燈下的大石頭上躺下來,伸出右手食指指指前方,“小大人,勞煩你去探一探,我身子确實不太行,我得歇一歇。”
時序也沒計較猶豫,甚至走之前還從不知道什麼地方給荀古掏出一顆桃子,桃子粉粉嫩嫩的,洗的幹幹淨淨,沒有毛也沒有傷疤。
桃子來到荀古手掌心,時序說:“那我去前面那看看,荀古先生,你休息一下。”
荀古盯着手裡的桃子發愣,時序走出一截了他才回神,叮囑道:“遇危險不要逞強,扭頭跑,千萬别回頭。”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