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古并未理會石頁的挑釁,他在聽石頁說話的同時轉向他,須臾才緩緩吐出兩個字:“巷子?”
豈料石頁一瞬警惕:“什麼巷子?”
荀古沒回答,是啊,巷子。
入案的時候筆記不都給提示了嘛,那一巷子的屍體,他們六個人都看到了,可怎麼用呢?他需要實實在在的證據。
荀古陷入沉思,既然那一巷子的屍體有成為線索的可能,是不是說筆記世界給出的别的東西也可以作為線索,既然這樣的話……
一切回到六個人剛入案的時候,筆記世界送給他們的第一份禮物是一巷子的屍體,堆摞着,那番情形實在不好評說。
接着六個人裡五個人的記憶被拿掉,各自成為需要他們成為的身份。繼而漆黑巷子裡傳出一首童謠:“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下不來……”
荀古走進巷子,然後呢?
然後歌謠聲停了。
當時他出來還有人問他裡頭有什麼。
有什麼呢?
荀古的眼睛盯着一處一動不動,腦袋裡已經開始重走那天晚上進巷子的那條路了。
巷子口是兩個大垃圾桶,藍色的。
往裡走兩側都是紅磚牆,右邊這家新一些,左邊這家舊一些,這也無關緊要。
再往前有三個石頭墩子,圍着大石頭做成的棋盤,棋盤上楚河漢街分明,象走田,馬走日,那是沒下完的殘局。殘局棋盤下有淩亂的煙蒂。
再再往前,是一戶戶人家的大門,大門口或蹲着兩個小石獅子,或挂着兩個風吹日曬泛舊的燈籠,大門上貼着門神……
等等,荀古退回來,退到棋盤處……
“哎,我說有完沒完,忙着呢,不像你們這麼悠閑。”石頁發出催促。
荀古收回目光,眨巴眨巴幹澀的雙眼,擡手揉一把後脖頸,說道:“不要着急,還原案件總要費些時間,荒夏那般神通你道誰都有的,再說,是你的百八十年也還是你的,别着急。”
他不慌不忙,這讓嚣張的石頁有些摸不着頭腦:“什麼意思?”
荀古道:“你一直問我什麼意思什麼意思,難道就不想着自己想一想是什麼意思嗎?”
石頁當然不會被荀古這雲裡霧裡的話唬住,他意志堅定,信念十足,不見證據絕對不會承認什麼:“我不是林亥,你不用拿這些有的沒的詐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經曆過的事情比你見過的日頭還要多,你才活了幾年。”
“可是你沒上過學,”荀古說,“你是胎教水平欸。”
石頁:“你……”
這屬于人身攻擊,極不道德,可荀古不這麼認為,因為他自己也沒上過學,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事實。
荀古胸脯落下,“嗯”了一陣:“我也沒上過學,但我讀的書多,我知道這大字不識一個的是做不得縣長的,自古至今都一樣,因此你實屬不易。”
“我還知道,人呢,不管做什麼,都不會成為絕對的秘密,好的壞的都一樣,總有痕迹可循。就像你無法隐藏你的身世,在林亥假扮的馮闊講起他自己的身世時你會有所排斥,那是因為,他講的是你的故事,你才是那個呵陳義一起長大的人,也因此你更能接近陳義,且讓我猜一猜,馮闊是你做孤兒時的名字,石頁是你後來給自己取得名字,對嗎?”
“你不會真的要這麼猜下去吧,”石頁“呵”道,“我真的沒有功夫陪你們在這裡玩,不奉陪。”
石頁說完就往外走,可到一扇門的時候就動不了了。
“石縣長,你沒發現這裡的人都不說話不動彈的嗎?除了你和林亥。”
石頁這時候才真正有些慌了。
“你殺了陳義,在陳義父親的允肯幫忙下你做了縣長,這不難理解,畢竟陳義是個不受控制的兒子,這個兒子甚至想把親生父親拉下馬來,而你懂事,聽話,至少裝出來是這樣。你太了解陳義了,可悲的是陳義開始并不了解你,他住院期間甚至還怕自己遇到什麼危險,将一些材料整理之後交給你保管,對嗎?”
石頁沒說話。
“我在雙山上問你認不認的我,也就是在問你認不認得安洛,可你好像更害怕安琪,讓我再來猜一猜,林亥和你之間基本明了,你利用他并成為他的繼任者。其他人呢?沈溫,她足夠冷靜也足夠恨你,斷不會為你所用。袁薇,袁薇的存在感很低,她或許被林亥利用過,但在你的故事裡,沒有她。莫曉潔,林亥的第一個目标,也是女生宿舍不幸的源頭之一;安琪,除了幫林亥賣季嬰之外,啊~她……”
對于安琪,荀古依舊抱有一些慶幸,也希望自己的慶幸不被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