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中的一切果真都是後知後覺的,之于厄吉,荀古頓覺肺腑之内氣血翻騰,頭暈目眩,手麻耳鳴。
“厄吉,厄吉如何做鑰匙的?”荀古問。
杜漓說:“厄吉是藥,但這味藥翻遍醫術也是少有的,我不知道您是怎麼知道它的功效,但他确實少見。這一味藥分為兩瓣,一為厄,毒之,一為吉,藥之。千歲塔的鎖是五位玲珑陣,所謂五位玲珑陣對應五行大牢,自有五行相得,厄吉克金屬木喜水畏火在土,卻不是那五位之一,它是首鑰。”
“首鑰?”
“先生聽過人皮帳嗎?”
“煦江釀皮?”
“是,白淨,沒有血腥味,甚至可見毛孔的百人皮帳。”
荀古道:“聽說過,書中見過文字。”
“古之釀皮,多有目的,而那些目的之上首一個是剝皮,剝皮需要幹淨人,譬如,處子之女,未滿十五歲少郎。皮扒剝下來浸泡之後備以用,用時總有邊邊角角有些許差錯,可用時都是整皮,邊角如何填補,缺口如何修複,先生可知道?”
荀古總覺得他腦袋裡隐隐約約有些關于這事的記憶,可他實在想不起來。
陳集應道:“他知道,先前還和我說來着。嬰兒,滿月的嬰兒,用他們的皮來填補修複,說是,不算玷污。”
荀古看陳集一眼,很快的,收回目光。
杜漓繼續說:“不錯,是這樣,隻因這些被剝皮的都是人們心中所認為最幹淨的人,剝皮流血,血流經之處滋養出一種花,便是厄吉,是污也是淨,是惡也是善,是黑也是白,污惡黑說的是那些剝皮之人,淨善白說的是那些被剝皮之人,這原本是當時人一種諷刺意味的言論,我也是進了筆記世界才知道,原來厄吉來自千歲塔,這種花一直都有。是那人皮帳過分荒唐,才滋使這花在血流之處盛綻。”
陳集神色淡淡,就想聽了一出“從前有座廟”一樣,不為所動,不過他也說話了:“你怎麼不說這花盛綻之後荒夏去了。”
杜漓沖陳集低了低身子:“是,這花在煦江畔盛開沒多久,荒夏大人就來了,荒夏大人與管家一道抓關了那些荒唐之人,他身邊跟着五位使者,其中有一位叫做落疾的神醫,居然将那些被剝皮之後尚有一息,和新剝皮血迹未幹的救活過來,幾年後煦江分流,将曾經淌過血的地方沖洗幹淨,厄吉不再生長。”
“那你是在哪裡得到的厄吉,能在你造出來的世界裡給那些人喝?”
“在你入案的同時,有個穿戴黑鬥篷的人找到我,給了我你的畫像——沈陌的,并說沈陌是我手底下那群人的老大,說沈陌有些怪癖,還給了我厄吉。我當時就去查了,沒有查到那人的來曆,卻查到了沈陌,沈陌這個人身世不大好,但為人清冷,沒什麼人緣和朋友,他自己做潔身自好,在别人看來是故作清高,他們告查的案子都是冤案,源頭在你這裡。”
話題就這麼被杜漓拉回到案子上,當務之急先是要出去,再者就是這樁案子,可荀古有個疑問:“可是,我的這一案沒有出人命,還是你能告訴我是什麼案子了?”
杜漓:“出了,至于是什麼案子,很快就知道了,荀先生,”杜漓深拜,“荒夏大人于我、與将軍一家都有莫大的恩德,萬望先生查明荒夏大人被害一事,我們的死活不重要,也不圖報仇,但要真相。”
類似的話荀古在林亥那裡聽過,他知道,杜漓的任務完成了。
荀古問:“可是子時過?醜為新?”
杜漓緩緩點頭。
荀古問:“你從哪一牢?”
杜漓道:“姓有從姓,姓無從名,姓名皆無從荒夏大人的安排,木杜漓,二号,淵海監牢,負責人玉衫使者。”
荀古不知是想讓杜漓多留一晌還是單純想多問幾句:“監牢也很有趣,木牢的名字從水。”
杜漓道:“是這樣。好了,荀先生,我該走了,這一向在淵海過得很好,千歲塔首鑰我送到了,先生并非不勞而獲,是先生自己找到這裡的,第二案,續案,大人!”他高聲道,“子時已過,為新。”
杜漓就這麼消失在衆人面前,所站之處,落一朵厄吉。
古墓動蕩,不知是剛才觸碰機關造成的還是什麼,總歸是呆不久了,荀古彎腰想撿起那朵厄吉離開這裡,卻被人搶先一步,原是穆九熙。
這一晌他們太安靜,幾乎沒了存在感。
程緻帶着另一個人早就躲在了夏也身邊,穆九熙等站在另一邊。
厄吉被搶先拾走,荀古隻好直起腰來與穆九熙等對峙。
穆九熙很直白地說:“我們要活,這東西我們要了。”
荀古聽了想笑:“然後呢?你們破你們的案子?抓誰?抓我?有人命案嗎?能開出執筆嗎?”
“這不是有你呢嗎?”盧明說。
龍彥緊跟其後:“你不知道是什麼人命案子,但我們知道,我們告訴你,你把案子破了,然後我們出案,你就留在這裡破那個什麼荒夏的案子,反正他是筆記世界的人。”
這個“他”指的是陳集。
陳集從不讓和他有關系的話掉在地上:“那你怎麼不說他呢?”
這個“他”指的是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