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加州清光慌亂地想要伸手拽住你，張嘴下意識就要解釋，但他猛然回過神來，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啞了聲音。

……他無法否認……你的确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被困在了這裡。

随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伸出的手指在半空中用力的猙獰地彎曲着，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嘴唇開始微微顫抖着，他狠狠咬着牙，拼命壓抑着，才沒讓心底的酸澀化作淚水湧上眼底掉下來。

他自安定被執行碎刀後……有多久沒有掉過眼淚了呢？

心中委屈的淚水讓他陌生又難堪，這百年間，他咬碎牙齒去侍奉那些所謂的審神者時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但自從在萬屋門口遇到你以後，他那顆被前主人碾碎的心，被花街吞噬的自尊心，就好像遇到天降甘露一般，瘋狂地汲取你曾不經意施舍給他的溫暖。

日日夜夜，小心珍藏，反複回味。

讓他在暗無天日受盡折磨的漫長時光中……奇迹般地有了一絲希冀。

可……越是緊緊攥住這份希冀……他就像是被千根萬根針紮一般，痛不欲生。

他嫉妒你的刀劍，嫉妒到夜不能寐，日日夜夜心中酸澀不已。

他隻是想要一個愛他的審神者……他有什麼錯？

直到……你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就像是陰暗角落藏匿的肮髒老鼠一般，滿心愧疚又難掩興奮，貪婪地觊觎别人的主公。

可……你剛剛冷漠帶着質問的口吻，讓他還沒有來得及咽下竊喜，就突然被你的質問踩住他的老鼠尾巴一般，将他拎起，徑直丢在大街上，将他所有肮髒的心思炙烤在陽光下。

他急促地深吸幾口氣，試圖讓自己鎮定，可越努力想要平靜下來，那種窒息感就越強烈，仿佛被無數隻無形的手拽入滿是腥臭污泥的寒潭底部，冰冷的潭水和污泥從四面八方湧來，鼻腔、口腔被肆意灌滿，無論他怎樣掙紮，都無法吸入一絲空氣。

幾乎要将他溺斃于此。

可是……可是啊——

……将你困在這裡，并不是他的所願……他試圖反抗過……但他卻沒有辦法阻止……

……也沒有資格阻止，更不能阻止。

道歉的話哽咽在嘴邊。

所以至今日，他隻能眼睜睜看着事情已然到達這般無法後退的地步……他的心底越發猛烈升起一絲竊喜，難堪又卑微。

若是你長久地被困在這裡……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能不緊不慢地讨好你，一點點赢得你的青睐，最終讓你心甘情願成為他唯一的「主人」？

可一旦他作為将你困在這肮髒的花街的始作俑者的身份暴露以後……

他将如何面對你呢？

你一定會覺得他是陰暗又卑鄙的小人吧？

……也一定會後悔在花街遇到他吧？

可是……可是！他不是沒有想過要拼命隐瞞，可……那人的計劃裡也必定有着讓他無法置身事外的一環……

思及至此，他猛地抓緊了胸口的衣服，無聲猙獰地笑了，眼裡聚起希冀的光驟然黯淡下來，手指無力地垂下，暗自苦笑。

偷來的溫暖……果然，無論他再怎麼小心翼翼藏起來，也不會屬于他。

原本為了讨好你而靠近的身軀霎時間被抽去了所有力氣，他瘦弱的脊背緩緩彎下，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用力抵着冰冷的地面，跪着雙腿慢慢地向後挪動，整個人重新縮回昏暗之中，但又不甘心地蜷起指節，死死扣住地面，好似用盡全身力氣，堪堪在你所能見的視野中，留下他的身影。

倔強地燃燒着自己幾乎一吹即滅的希冀火光。

他不敢對上你帶着冰冷質問的眼睛，萬般解釋的話像是無數根刺一般哽咽在喉中，一時間疼得他面色煞白，呼吸都變得困難，讓他不知如何開口。

他顫着唇，嗫嚅半晌，“我……”

你不明白他千回百轉的心思，隻見他磨叽半天也不說話，頭疼不已，隻好換一個問題。

“這裡是花街嗎？”

他沉默了幾秒，咬着唇，緩緩地點了頭，接着輕聲補充道：“這裡目前在我們侍奉審神者所在的花樓。”

花樓……花樓？！

你瞪大眼睛，猛地抱緊胳膊，他把你拐過來，不會還要讓你去侍奉别的審神者吧？？？

他看見你微微變色的面容，連忙擺着手，解釋道，“但這裡也是我們平常住的地方！這裡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也不會讓您去侍奉别人的！而且樓上專門用來侍奉别的審神者的房間有結界在，您是不會遇到那些人的！”

“……還請您安心。”

你的臉色稍霁，冷靜下來後，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重點。

他開口下意識說了“我們”而不是“我”，也就是意味着，把你拐來花街的主謀就絕不會隻有他一人，若你的猜測沒錯，這“我們”就包括這花樓裡的所有刀劍。

你忽然想起，在花街遇到的另外的一振刀劍——大和守安定。

那個大和守安定雖然看起來體弱多病弱不禁風，但面對你家刀劍的圍攻，卻不見半分怯懦，甚至一見面就對你冷嘲熱諷，防備心極重……是振不好相處的刀劍。

你捏了捏指腹……也是……整日被困在花街中受折磨的刀劍怎麼還能有好性格呢？

随後，你歎了口氣。大和守安定況且如此，更别說這樓裡還有幾十振其他的刀劍了。要是遇到個脾氣暴戾的，動不動就拔刀的，你怕不是要命喪于此了。

這麼一想……面前的加州清光……沒對你動手動腳和冷嘲熱諷，甚至還禮貌地保持了距離。

……他真是振好刀。（勉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