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說得是,是我太多心了。”劉銘颔首道,“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急,再觀察觀察。”陳松得意道,“我倒很好奇,這位殿下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
此後數日,陳煥按照承王的吩咐,隻帶少數兵力上山騷擾黑雲寨,一旦有打不過的傾向,扭頭就跑。接連幾天之後,饒是陳煥一直把控尺度,避免損耗,也難免出現了傷亡,暫時停止了上山的行動,與黑雲寨互不幹涉。
黑雲寨本來已經習慣了官兵幾次三番小打小鬧的碰撞,突然間沒了動靜,一時也拿不準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另一邊,軍營上下同樣不敢有半分松懈。
傷兵營帳内,阿柔幫着行軍軍醫打下手,為負傷的士兵包紮。
“該換藥了,可能會有點疼,你忍着點兒。”
阿柔正準備拆開傷員肩頭裹着的紗布,對方卻突然往後躲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另外一隻手撓了撓頭。
阿柔疑惑道:“怎麼了?”
“那,那個,姑娘,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滿身肌肉的糙漢扭扭捏捏地說完了這麼一番話,面上泛起潮紅。
阿柔沒忍住笑出了聲,“怎麼,沒見過女大夫?”
站在一旁剛剛給别人包好紗布的軍醫聞言,嫌棄地道:“人家姑娘家的都沒說什麼,你這大老爺們怎麼害羞起來了?扭扭捏捏的,也不怕别人笑話。”
那糙漢耳根子都紅了,“我沒有!這,這不是害怕對人家姑娘影響不好嗎。”
“哦呦呦,就給你換個藥,就影響不好啦,你好大的臉呦。”軍醫扯着嗓子調侃道,引得帳内四周紛紛圍觀。
阿柔忍着笑,也不去管糙漢子别扭的神情,繼續給他拆紗布,“行軍打仗,哪有那麼多講究?别亂動,待會兒把傷口扯裂了。”
等她結束換藥的動作,糙漢子卻坐在原地遲遲不動。
“還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不是。”糙漢一摸腦門,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好像終于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猛地站起身來一鞠躬,“姑娘,實在是對不起。”
阿柔被吓得抖了一下,嘴角一抽,“啊?不,不至于吧……”
“我說的不是剛才的事!”糙漢連忙解釋,“是,是你和那位司言公子剛來軍營那天,我對你們……出,出言不遜的事……”
“哦——”阿柔拖長音調,點了點頭,回想起好像是有這麼一件事,“你是那個……王陽?”
“對,對,是我。”王陽見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有些慌亂,又有些受寵若驚,“軍營裡都是大老爺們兒,兄弟們一開始聽說殿下帶了兩個外人來,其中還有個女人,都以為……”
阿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都是誤會!姑娘是殿下找來的幫手,武功如此高強,又幫将士們治病療傷,跟着我們這幫大老爺們風餐露宿也未曾抱怨,就連陳将軍都對姑娘如此敬重。先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望姑娘能原諒。”王陽抱拳低頭道。
阿柔仔細想了想,認真說道:“說實話,不是很想原諒你。”
王陽:“……”
看戲的軍醫和衆傷員:“……”
從未想到的走向。
“既然你心中還惦記着這件事,就該記得當時說的話有多難聽。”阿柔說道。
王陽聞言更羞愧了,但是又沒有話來為自己辯解。
“我作為女子,言語中受到冒犯,不可能因你三言兩語就完全放下芥蒂。”阿柔道,“但我也知人無完人,也不會因為你說出這樣的話而對你心生怨恨。今日你有心與我道歉,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隻是說出口的話畢竟是收不回來的,希望以後,你在說話前也能三思吧。”
“是,姑娘教訓的是。”王陽連連點頭。
處理完傷病營的事,阿柔便閑坐在自己的營帳裡分析着如今的局勢。其實營中需要她親曆親為的事情并不多,為了隐藏身份,她也不便太過高調。倒是司言,一直用輕功往來于營地與周邊大大小小的匪幫之中,與各派首領交代對策,每天忙得不見蹤影。
黑雲寨能發展壯大到如今的地步,不可能僅依靠于掠奪。陳松當初接管黑雲寨事務的時候,用手中可以支配的銀兩,在苔州經營生意,慢慢地越做越大,雖然遠比不上李氏商行,但到底還是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
再後來,祁照受懷王的指使,與陳松勾結,幹起了倒賣糧食的營生,壟斷了煙雲四州一帶的糧食生意。糧價被猛然擡高,百姓苦不堪言,聲怨沸騰,但根本沒有渠道可以為自己讨回公道。
司言早先就通過故淵門的消息網查出了所有與黑雲寨有所關聯的商鋪,在來陽與巨賈李骁見面結盟時就委托他動用李氏商行的勢力,對這些商鋪針對打擊。
黑雲寨如今面臨着大敵壓境、盟友反水、财路斷絕的三重困境,早已是苦苦支撐的強弩之末。官兵在山腳下駐紮,将他們完全堵死山上。這就意味着,他們沒有任何機會補充山上的物資。即便不與官兵交戰,也遲早會有物資耗盡、難以支持的一天。
在阿柔的計劃中,雙方會有幾天保持各不交戰的觀望狀态。這幾天的時間并不隻是預留給軍隊休養生息的,而是趁機讓陳松好好看清楚現在的局面。
當陳松左等右等,也未等來其餘幫派的盟友趕來,按照他原定計劃與黑雲寨内外夾擊,圍攻朝廷軍隊的時候,他就該知道,黑雲寨已經處于孤立無援的絕境了。
所以他必須在山上物資尚且充足,寨中兄弟戰意正旺的時候主動出擊,才能破除如今的僵局。
而陳松唯一能想到的突破口,便是那位世人眼中不學無術的承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