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倏然變得激烈的語氣讓我呆滞了一下,我眨了眨眼,緩緩說道,“我說過複仇的時間并不在現在,而且我尚有從未使用過的底牌。”
“原來是這給了你自信。那好,剛好我最近也掌握了新的底牌,一切都很公平,”卡卡西語氣冷淡,平直的眉頭下壓,單眼之中閃爍出凜然的寒芒,“八坂照河,你什麼時候有空?你我再約一場,放開手腳,用上所有的手段。再多的語言也抵不過實力的強大,隻要你足夠強……隻要你足夠強,不說是我,就算是水門也不能把你強留在木葉!”
“來就來,打就打,剛好我也很好奇自己的底牌究竟有多好用,反之亦然。卡卡西,謝謝你給我送枕頭,這是穩穩的雙赢。”
我也即刻歪了歪頭做出反應,在說不出喜怒的情緒之間,半真半假的調笑與譏諷張口就來。
“你的話我也悉數奉還——我勸你别把話說得太滿。你怎麼知道水門會把我強留在木葉?從最開始他就知道我會怎樣去選擇,相關的談話也進行過不止一次,隻不過從來都沒有實質上的意義。旗木卡卡西,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訴你,在木葉的這十年裡,我的想法從一而終,從未有過片刻的動搖,改變更是無從談起。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可以竭盡全力地向那個方向去靠近——說實在的,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
翻湧的氣血使人氣短,我喘了口氣,捏緊了擺在桌上的十指。
“你們擔心仇恨會蒙蔽我的雙眼,擔心一切後路都被我自己所斬斷,擔心我的結局是失去理智自取滅亡——可我的狀況真的——”
我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原本穩坐的卡卡西突然暴起撲向了我,而我沒能及時避開。這對我而言本并不困難,但我情緒有些激動且對這個白發的小子——不,是少年毫無防備,以至于一時居然愣在了原地,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在一息之間貼了過來。我看得出來——他當然沒有惡意,卻裹挾着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怒氣,他的雙手伸向我的臉,卻絕對不是攻擊的架勢。
冰涼的溫度貼上我的下巴,繼而是嘴唇和鼻底,所有沒能吐出的話都被就此捂回了喉間,目之所及的房屋裝修也飛速下移,仿佛一塊被扯走的景布般一路變換,直到我看見天花闆才終于停止。
伴随變換停止的還有一聲清脆的“砰”。
後腦勺撞到地面的疼痛這才後知後覺地擴散開來,這一下瓷實得我幾乎要倒吸一口涼氣,但緊接着我又覺得胸口一重,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我連咳嗽都咳不出來。我下意識地目露兇光低頭一看——你突然撲過來捂住我的嘴還趴在我身上是想幹什麼?!
然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對我的反應毫無反應,他依然用力捂着我的嘴——那隻手很涼,還有些潮乎乎的,大概是不知何時出來的手汗——同時瞪大了眼睛,用怒火猶存的眼神死死盯住了我:
“你不要再說了,你想多了,全都不對。你……太自大了,你從來都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麼。我的想法從一開始就很簡單,就是你的複仇,沒有問題,我接受,但是我絕不希望看到你……死去。”
“……現在我說明白了嗎?我隻是不想你死,我希望的是不管你複仇成功與否,你都能活着。”
“八坂照河,現在你聽明白了嗎?”
捂住我嘴的手掌緩緩拿開,而我卻愣愣地躺在地上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我有些茫然地注視着本該在我頭頂的天花闆,一時之間大腦空空,就連後腦處的鈍痛也感受不到了。
倒是胸口處的窒息感一直都在。
我轉了轉眼睛,不出意料地在視野的邊緣看到了放大的卡卡西的臉。他一手撐在我的身側,一手撐在我的胸口,看起來就是個很艱難的姿勢,大概也不能怪他壓得我呼吸困難。
“喂,給我回答。”
在卡卡西第三次逼問的時候,我擡起雙臂,穩穩地環住了他的肩背。
注視着天花闆,我的聲線穩穩地給出了回答:“好。”
……
“八坂照河,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假如我從一開始就不同意、不理解,你要怎麼做?”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那你根本就沒有必要問我吧,卡卡西,你是知道的,我隻是在‘告訴’你們而已。你們是很重要,但在這件事上,你們的意見并不重要。”
“……的确是你的風格,八坂照河,像你這樣獨斷專行的人……你隻是看似尊重地給我們選擇,但那選擇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意義,因為你自己早就做好了決定,根本容不下他人的勸阻。從語言到行為都是如此。八坂照河,你,言行一緻,某種程度上也不失為一種難得的‘品德’。我——我做不到這一點,我甚至都做不到你的五分之一。”
“……”
“像剛才那樣,我可以模仿你講話時的語氣,模仿你講話時嘲諷的神情,模仿你抛出選擇題時的那種……不可一世的、惹人生厭的态度,但這還是差得太多了。”
“……”
“我學習不到你的獨斷專行和你的果決的内核……可能永遠都學習不到,永遠都沒法做到像你一樣衡量、決斷、堅定執行、一往無前……但是我并不覺得遺憾。”
我沒有給他回答,于是卡卡西說完便住了嘴,不再講話。
我的内心也恢複了如水的平靜。
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