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開口吐字,語氣冰冷且緩慢,偏偏咬字極為清晰,仿佛咬牙切齒。與此同時,他雙手穿插開始轉變手印,然而隻一個印過後,十指便好似受到阻滞似的尴尬地懸停于空中,這令他面色劇變。
“小心——”
為什麼簡單的試探就踩到了他的雷區?
“意志”與“忠誠”——這似乎是觸怒他的關鍵詞,然而尋常叛忍往往都是對此嗤之以鼻的——好吧,碰上一個對常用詞過敏的,算我運氣不好,我認了。
打探來的消息是消息,審問來的消息也是消息,任務需要,不寒碜。
唯一也是最大的問題,我對他們的實力尚且把握不明晰,不過……是爆發性戰鬥的話,這些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被敵人包圍時首先應該怎麼做?
是打破包圍圈。
我很清楚,他顯然也不陌生,一句“小心”已經足夠——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同伴,隻可惜我卡的就是他們的反應時間,是斷斷不會給他們快速反應的機會的。
時間緊迫,時機轉瞬即逝。當前關頭我懶得再與他多說半句話,隻在他察覺不對的瞬間便猛地屈膝壓低身位,雙手拍地!
瞬發!土遁·土流壁!
“文采不錯,倒是很會罵人,”我笑了一聲,“如果想要活命,這份功力你一會兒至少得拿出五成。”
笑聲很輕,縱使忍者總是耳聰目明,他們大概也是聽不到的,蓋因在我發出笑聲的同時,周遭堅硬的凍土已然高高壘出地面三尺有餘,泥塊、冰塊、雪塊混雜在一起從地面上爆起一片混亂肮髒的飛塵。
腳下的土地驟然巨震升起——這支來路不明的叛忍小組一時被震得站立不穩,更有兩個反應慢的直接向後仰倒下去。這一下可謂是成果斐然,然而我的神情雖在微笑,實際上卻是半點也不敢怠慢,嘴上功夫歸嘴上功夫,最終還是得手上見真章。
腳掌在震動向上的地面上借力,又點了一下周遭的土牆略施巧勁,我的身體便如山貓一般靈巧地騰躍于空中。
——水遁·水牢之術!
雪天畢竟不是雨天,陰冷的空氣也畢竟不是構成凍土的泥土,在身體無法直接接觸遁術所對應的物質時,瞬發就會變得極其艱澀,其中想必有許多關竅是我還沒摸索清楚的,但當下顯然不是練習忍術的時候。
頂住手腕和腳踝傳來的刺痛,我的十指幾乎結成了殘影,肌肉如同自發一般無比娴熟且流暢地牽動起骨骼,當最後一個“卯”印結成時,我的身體還在下墜,卷湧卻溫馴的水流卻已經彙聚并徜徉在了我的身周。
四名叛忍雖然被土流壁給頂了個猝不及防,但曆經戰場的忍者又有哪個不是反應靈敏行動敏捷?輕松脫身并不存在于我的設想之中,事實也的确如此——待到水牢之術終于印成,我的手腕也已被短時間内急速收緊的絞鍊劃割得皮肉翻卷,腳踝的情況暫且看不到,但總歸不會很好。
我毫不懷疑絞鍊上那些金屬節片的鋒利程度,再加上叛忍們一緻的拖拽力量,若是應對不好,我大概會像個球一樣被從空中拽回他們的包圍圈裡,然後再因為四肢的筋肉都被絞鍊絞斷而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隻是這樣凄慘的結局同樣不符合我的設想。
卷湧在我身周的水流在手印結成的刹那便膨脹了數倍不止,又在一個眨眼之後膨脹成了流轉不息的龐大水球,然後——穩穩地包裹住了我自己。
——忍術嘛,反正隻要對查克拉的操控足夠精巧細緻,手上捏出來的東西實在是怎麼玩都行。
所以,把“牢”用作“盾”簡單而又實用。
我不想在這裡被割斷四肢的筋肉變成廢人,但水流難道會害怕刀片的切割嗎?
礙于被捆綁束縛的四肢,隻簡單的拖拽就可以對我造成極大的幹擾,但是你們四人又有誰膽敢與水流角力?
我手印一變,構成水牢的水流頓時以細索穿過之處為中心,形成四旋龐大的漩渦。
來自手腕與腳踝的刺痛頓時一緩,漩渦阻滞了那些拉拽的力量,然而我尚覺漩渦的吸力不夠保險,當下便以大量查克拉簡單粗暴地強化了漩渦處水層的強度,然後……瞬身!
瞬身術,顧名思義,令身體瞬間移動的忍術。其本質是通過經控制的查克拉置換與查克拉爆炸所産生的強大推力來推動人體,從而實現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來直線位移的忍術。用得巧妙娴熟的瞬身術在短距離内可以取得與水門的飛雷神相差不多的視覺效果,但二者的原理卻是截然不同的——飛雷神是在空間穿梭,而瞬身術是在高速沖撞。
在此時瞬身的目的十分明了——加強版的水牢會幫我鎖住穿透進來的絞鍊,如此,我既不會因發力而進一步受到傷害,又可以讓四條絞鍊動彈不得,再配合瞬身術的高速位移,四名叛忍大概就隻有兩個選擇了:松手,或是手掌開花。
平心而論,從那叛忍對我表露殺意到我暴起突襲,再到如今這種局面,一切都快到不可思議。大概也就幾個眨眼的功夫?我也不清楚,但是能躲過土流壁已是實屬不易,如果眼下的局面也被順利化解……那我也認了。
這種程度的突襲都解決不掉的敵人,拖延時間并不會帶來實質性的轉機。
事實證明,我賭對了。
這次瞬身令四名叛忍全數松手……不得不說,反應還是挺快的,
我拖着四條絞鍊輕飄飄地立足在高處的樹梢上,目光隻一掃便瞥到絞鍊銀亮的末端上綴着幾點斑斑血迹。
……可惜都在忙着結印,手指也全是殘影根本看不清,否則我還想“關懷”一下那位沒來得及松手的倒黴蛋。
走?還是打?
走得掉麼?打得過麼?接下來的目标又是什麼?
我神情變幻,隻是還不等我做出決定,四名叛忍的反攻已經洶洶而至。
一次瞬身躲過向我腦袋劈來的風刃,一記蕩樹繞開直撲我頭臉而來的水柱,最後一擊火遁的勢頭實在太兇,我算準距離手臂一揮,尚且牽着我手腕的絞鍊便在空中切出雪亮的一扇銀白,隻聽“哧”的一聲,熊熊火焰被打散,爆成一蓬熾烈明亮的火星,然烈風乍起,又引得千萬焰星一同向我席卷,直在空中拉出絢爛的火光。
啧,麻煩。
過于明亮的光刃幾乎要晃花了我的眼,我心念急轉,當即便以手中絞鍊釘入側面的岩壁,直接飛身過去躲過幾重卷帶火焰的炎刃。
緊接着手指一攀,腰腹一卷,拖着四條說不上是累贅還是武器的絞鍊,徑直便往高坡上蕭索寂靜的枯林裡遁去了。
強光總不能隻晃我的眼吧?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
于是,待到熾光熄去,四叛忍便發現不過眨眼的功夫,那不知死活挑釁他們的該死貴族……不,忍者,已經跑得連影子也沒有了。
然而在倉促之下,沒有人能做到踏雪無痕,尤其是他還挑選了最壞的那條路線——一處正常人都不會想要去走的枯林。
落足的地點,流血的肢體,帶着溫度與血液的絞鍊……雪地總會拖住他的腳步,留下些供他們追索的痕迹。
那該死的家夥插翅難飛。
曾經的隊長感到自己的四肢開始發熱,些許輕薄的汗珠滲出覆蓋着傷疤的皮膚,他以為已經開始生鏽的筋骨在熱血的沖刷下發出咯吱咯吱的細響,就像是早已荒蕪的工廠忽然又點起了燈燃起了火,如此,熱烈的暖光與轟鳴便再度充斥了它的血管,催動了它的心髒。
——這是久違的活着的感覺。
他的隊員們依然閉口不言,沉默得剛好搭得上這寂靜的郊野,然而動作卻都迅捷且自然,仿佛影子跟随身體一般緊緊綴在那個男人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