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三間屋子皆是門扉緊閉,傳統的日式拉門淡雅素淨——這個配置像是任何一個人的家,卻唯獨不像一個山匪首領建立的據點。
……那個面具女到底在搞什麼?
我卻沒有如同拆禮物般将房間挨個打開檢查的打算,反倒單手結出水遁又用指頭略略一引,三道冰冷洶湧的激流即刻淩空而出!
“嘭”的巨響響徹整棟舊屋,單薄的拉門沒能在激流的沖擊之下堅持住哪怕一秒,它們在水流炸開的下一瞬一同炸開,一如被激浪化為齑粉的萬般土石。
與此同時,屋裡、屋外、地面、頂闆……水體破碎,薄薄一層水流倏然濕潤了整個二層,又過了片刻,滴滴答答的滴水聲逐漸響起,我知道這是有水滲透了老舊的木闆,從高處滴落在一樓的地面上。
我腳下仍定在原地,瞥了一眼一樓,确定沒有人迹之後才将視線投入二樓的三間房間。
三間房間被人為打通,沒有人,書架和紙箱倒是有好幾個。數不清的書本、文件陳列其間,看起來整理得相當規整,而另外一些似乎是運氣不好,被剛才的水流沖得七零八落,此時正濕漉漉地散落在地面上,混亂得像是一鍋摻了碎玻璃的粥。
整個二樓應該都是作為檔案室使用的,而這些檔案……如果數字小隊奪城成功,将是一筆異常豐厚的遺産——抑或是禮物。
我做出判斷。
雖然好奇,但檔案室又不會長出腳跑掉,所以什麼時候來都行。
并未多做停留,我轉身步入一樓。
一樓的地闆比二樓的要陳舊一些,相當一部分木闆的邊緣都已經被磨損至光滑的地步,但……
從上方流淌下來的水流将老舊脆弱的拉門濡濕,濕潤的紙質在光線的照射下,逐漸透出蒙蒙的光。
我的視線跟随着地闆上嶄新卻異常淩亂的諸多劃痕,緩緩地挪動到了緊閉的拉門之上。那裡有幾處形狀怪異、卻正在逐漸變得清晰的斑塊。
是血,是幹掉的血。
再詳細一點,是屋中的人被殺死時,濺落在拉門裡側的血。
我猛地拽開拉門,手上一時居然沒能收住力氣。木質的門框撞擊在框軌的盡頭,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拉開門的瞬間,我仿佛直視了一室血紅的日光。
花了大約兩秒的時間從幾乎要将我的眼睛都糊住的血腥之中找回呼吸,我探手入懷,悄然握住上山之前便藏于懷中的脅差,又隐隐覺得自己掌中沁了一層細密的汗……一,二,三,四,五,六……六個人,而且從姿态和配裝來看似乎是和我一樣的闖入者……他們是什麼時候被殺死的?
這種關頭看到這種景象,屬實是倒黴到家,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怕驗屍的時間并不充裕,我也決不容許自己忽視任何可能有用的細節。
我将腦中那根用于警戒的弦旋緊到極緻,向前踏步。
腳底的觸感并不粘稠……血已經幹掉了,而這裡的氣候如此潮濕,這幾個人的死亡時間或許比我想象得還要久,但屍體還是硬的,證明死亡時間也沒有超出兩天。
第一個人趴伏在地上,被割了喉嚨,神情倒是沒有什麼痛苦。
我通過衣着判斷出他的姿态,又不抱希望地摸了他的口袋,一無所獲後甚至掰了掰這人僵硬的手指,心說算了,喉嚨都被噶了,血濺三尺高,死這麼慘沒來得及留下信息也正……?
……這是什麼?
我拔出脅差快速地挖了屍體的指關節,沒費多少功夫便從攥緊到扭曲的拳頭中摳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
“快向前走!!!”紙條歪歪扭扭地說。
一股涼意陡然竄上我的心頭,與此同時,我的頭腦開始自發性地快速運轉——
這會是屍體留下的信息麼?
——怎麼可能!這分明是殺了他的人留下的信息!
留下這樣的信息是給誰看的?
留下這樣的信息是給誰看的……?
我繃緊下颌,疾步來到第二具屍體旁邊。這人是仰躺着被剖了喉嚨,神情有些驚愕。
我沒再留意這個人的死狀,直接抽脅差撬開僵得像石頭似的手。
“快向前走!!!”
我将紙條揉成一團塞進口袋。
第三個人倚靠在牆壁上,頭顱低垂。
“快向前走!!!”
第四個人。
“快向前走!!!”
第五個。
“快向前走!!!”
第六個。
麻木過後,我面無表情地将紙條在掌中攤平。
如果說前面的五張紙條都是前置鋪墊,那麼殺人者最終所指向的無疑就是這最後一張紙條。
窗外日頭正高,萦繞在我周身的冷意卻遲遲不肯散去,而此時我與數字小隊分開也不過區區一刻鐘而已。在這一刻鐘裡,我的心緒從冷靜到緊張再到麻木,又在最終重新歸乎冷靜,以至于我現在居然還有閑心去想——這種糟糕詭異到極點的感覺,人的一生又能體會到幾次呢?
我淺淺歎了一口氣。
來吧,第六張紙條。
告訴我答案。
——“『巫女』。”
與前五張紙條上歪斜扭曲的筆迹不同,第六張紙條上的字迹工整娟秀,似乎出自一名女性之手。
我陷入思索。
『巫女』……『巫女』……我是不是在哪裡聽過?
xx巫女?不對。巫女xx?也不對。
巫女的xx?就離譜。
等等,莫非是……xx的巫女?
好像捏住了線索的尾巴。
我倏地睜大雙眼,恍惚之間仿佛有靈光降落在我的顱頂——
——『行走的巫女』!
被稱為『行走的巫女』的是木葉根部聲名在外的王牌諜報人員,她行走列國,周旋遊走于各方勢力之間,如鬼魅一般了無痕迹地到來,又如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去。
她的真名我似乎也有所耳聞。
前些日子三代火影在辦公室裡焦頭爛額地收拾志村團藏瞎作留下的爛攤子時,曾用欣慰又夾雜了些許遺憾的語氣說過“野乃宇選擇卸任退休啦?也好,也好……可惜,我們可沒有第二個『巫女』啦”這種話。
原本我并未多加留意,隻是幾天後,一封出自我在砂忍戰線上救下的那幾個戰争孤兒的信件送到了我的手中。
“……
……戴面具(但是一定很帥氣)的大哥哥,一定要在打架的時候注意安全哦,要是能再多來看看我們就好啦!
對了,孤兒院新來的藥師院長是一位美麗又溫柔的女性,她總能猜到我們内心的想法,我們懷疑她會魔法!”
我留給孤兒院的代号隻有“郊狼”,而“郊狼”已經死了。
雖然孩子們的心理狀态健康了許多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但是為什麼這封信可以準确無誤地送到“黑狐”的住處?
這些驚疑在注意到“新來的藥師院長”時全數消弭于無形。
原來王牌諜報員在卸任之後會選擇孤兒院院長這樣的職務嗎?這可真是……出人意料。
那這封信能送到“黑狐”手裡似乎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了。
所以面具女,也就是『巫女』的全名是——藥師,野乃宇。
藥師野乃宇。
我揉搓着口袋中的六張紙條,皺着眉走出氣味令人作嘔的房間。
面具女的身份之謎已經解開,我的疑惑卻不減反增。
譬如……她不是已經卸任了嗎?為什麼又跑出來幹活了?而且還是這種一看就很長時間都見不到孤兒院裡的孩子們的外派任務。
……總覺得有蹊跷。
算了,不考慮那麼多,數字小隊那邊應該已經就位了,我得趕緊……
“……”
等,等等……
我身體一僵,腳步也蓦地一頓。下一刻,已然有小小的空氣爆鳴聲在我的足底爆炸開來。
這是足以對我的身體帶來負擔的速度——也是我現在所能拿出的……最快的速度!
我垂直向井底墜去,水分/身二号已經将地下空間前半段的一切都探查明了但是……我得再快一點!
既然……既然她能查出“黑狐”就是“郊狼”……
那這麼久的相處……不,觀察下來,她又有什麼理由看不透數字小隊的僞裝、查不出數字小隊的真相?!
屋子裡那六具屍體也根本就不是什麼簡單的闖入者!
他們是剩下的那六名親衛隊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