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祁學一覺睡了好久,待到了第二日下午時候才清醒過來。
當他再看向身側時,那個位置已經空無一人。可那個位置分明有些痕迹,表明着那不是夢。
他急切的坐起來,拿起床頭的拐杖,想要奮力尋找着什麼的蹤迹一樣。
也是這時,他聽見了有人掀過重重帏帳向着他走開的聲音。
房中一陣風吹過,隔着紗帳,他仿佛看到了那個人影。
“哥、哥……”他喉結聳動,不确定的低聲喊着。生怕聲音大了,眼前的一切會全然消失。
冷冽的風再次吹過,将紗帳掀起。張祁學再看過去時,卻已經感覺到身體裡的血液都不在流動一般的冷卻。
“怎麼是你?”
張祁學緊緊蹙眉,方才還溫柔的表情,一瞬間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兇狠。
他質問着眼前這人。“你不早該死了嗎!你怎麼在這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蘭生在那張被張祁學精心調教過的,狀似張祁仁的臉上,展露出了發瘋一般的表情。
“二爺。您知道嗎,當段倚梅第一眼見我的時候,也将我認錯成了張祁仁。哈哈哈……”蘭生像個瘋子一樣笑着,卻不小心流出了眼淚。“你們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可當真、一模一樣!”
“段倚梅?你在哪兒見他的?你又怎麼會在我這裡!”
蘭生走向前去。
“昨晚你攬我入懷的時候,可不像現在這麼兇狠。怎麼?二爺你就隻對張祁仁有情,我陪了你那麼多年,在你眼中就毫無情意、分文不值嗎!”
張祁學拄着拐杖的手是在發抖,他看着眼前的人。除了惡心這個詞,再也不知道還要用什麼來形容他心裡的感覺。
“哪怕是半年前,我再見你,我都會親手一槍斃了你。”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平複着自己内心不适的情緒。“可是哥哥說,不該把你逼上絕路,我今天放過你。”
“放過?”蘭生上前揪住了張祁學的衣領。“二爺,您都到了什麼地步了,你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說放過我?”
“滾開!”張祁學立刻從抽屜裡掏出一把槍來抵住蘭生的額頭。咬牙切齒一般地說道:“少他媽碰我!”
蘭生有些慌,他沒想到張祁學的反應那麼快。況且他跟在張祁學身邊那麼多年,他知道,現在的張祁學,是當真動了殺心。
“您……您不是想知道、段倚梅的消息嗎?我可以告訴您。”
哪怕相隔這麼久,張祁學現在的狀态也不如從前,可蘭生還是害怕他。這是一開始就種下的種子,他從心底裡就害怕着張祁學。
張祁學沒說話,仍是盯着他,等着蘭生開口。
“我在來的路上見過他。他應該也是知道了你哥哥的死訊,也是要來山城。兩日後你哥哥出殡,他應當也是要去。今日你家中正舉行葬禮,想來,他也是在的。”
蘭生一口氣說了許多,張祁學越聽臉色就越發難看。
“為何我不知!”
這個張家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憑什麼?張祁學不服氣,聽了這話,沒工夫管蘭生,立刻着人準備了輪椅,去到了葬禮的現場。
張祁學瞥了一眼,果然是看到了段倚梅。
他懶得說什麼,隻是擺擺手,就叫人将段倚梅攆出去。
動靜鬧得很大,張委員還有趙皎儀一下子就走了過來,過問着情況。
“他憑什麼來!”張祁學怒吼着。他本想争辯幾句,卻被自己的父親當着衆多人的的面打了一耳光。
趙皎儀看着這架勢也隻能勸着張委員少生氣,又好聲好氣的勸解着張祁學。
場面隻能由林寒和張涵兩個人先控制着,而争吵中心的幾個人則去了後廳。
趙皎儀也本想跟着一起去,可張委員又想到,有些事自己這個兒媳婦根本不知内情,也隻能讓她先出去。
“你又來這裡幹什麼!”張委員沖着張祁學發火。
“我為何不能來這裡,死去的是我的哥哥,是我的愛人!”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再次打在了張祁學的臉上。
“你還知道他是你哥哥!從前你費盡心思勾搭的時候,你如何沒想過,他是你哥哥!如今他已然去了,你難不成要讓所有人知道,你做的那些醜事嗎!”
“我做的醜事?”張祁學自嘲的笑了笑。他一開始就不該對自己的這個“父親”抱有什麼期望的。至少,他覺得在段倚梅和他這個兒子之間,他還是會顧及幾分親情。可是卻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我跟哥哥的事情,您當初同意過的!”
“啪!”再一次耳光落在了張祁學的臉上。“我當日是看在祁仁的面子上,不想傷他的心。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是你這個逆子純心勾引嗎!你簡直跟你那下賤的媽一樣的下賤!”
“是……”果然,家中除卻了哥哥,沒有人對他好。可惜連哥哥也不在了……“是……你說的勾引也好,我下賤也罷。可哥哥他就是和我在一起過,他承認他愛我,他想要和我好好在一起一輩子!”
此刻張委員聽了這些話,怒火中燒。再加上張祁仁去世他本就悲痛欲絕,氣血攻心,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張祁學冷冷的看着這個眼前的“父親”,他根本不喜歡自己。這麼多年,他從來就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一丁點的責任。
段倚梅看到這個場景倒是比張祁學還緊張些,立刻就沖到房間外,叫了人來看張委員的情況。
張祁學看到這場景又不由得發笑。
“原是這樣……一個父親觊觎自己最疼愛兒子身邊的人,所以我這個不怎麼親近的兒子,自然也就成了逆子。哥哥要是還在,看到這場景,也不知心裡作何感想!”
張祁學也知道這張家他待不下去了。其實沒有了哥哥,他也不想待下去。
挺沒意思的……
說實話他有些後悔。他感覺不該在哥哥的葬禮上鬧成這個樣子。
張祁學回到自己的住處,看着天上的月亮,他好想張祁仁。
這世間其實也再無什麼留戀。他想他活着的意義是哥哥,他也想過過一了百了,可是陸為卻知道了張祁仁去世的消息後,專門來找過他。
陸為說,他的哥哥有些願望沒能實現,他或許還能幫自己的哥哥做點事。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