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和平時一樣,斯科特正調試着電擊器的電壓。
試驗台上,果戈裡帶着些許浮誇的笑容看着他,厭惡被少年深深藏在眸底,說話時的口吻甚至是親昵的:“斯科特博士,今天能早點結束嗎?”
胡子拉碴的男人已經走到了開關旁,聞言有些不耐煩地皺眉:“你又怎麼了?”
“最近很沒胃口呢,”果戈裡看着天花闆,淺金色的眸中含着淺薄的笑意,似乎是透過它看到了什麼,“可能身體出問題了,做個體檢比較好哦。”
“...别耍小聰明,果戈裡。”斯科特臉色冷了下來,一把按下電擊按鈕。
果戈裡下意識閉上眼,過了一會卻察覺出不對:今天電壓不夠?怎麼一點都不痛。
心念流轉間,銀發少年裝出平日裡痛苦的姿态,在試驗台上勉力掙紮。他悄悄睜開眼,想看清斯科特什麼時候會關掉電流,這一看卻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隻見斯科特的背後,一個黑發男人緩緩現出身影,他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擦過斯科特的側頸,極富技巧的沒有讓大股血液噴湧,而是用一條極細的血線輕易奪走了這個惡魔的生命。
直到這個形如鬼魅的男人走到自己跟前,果戈裡才看到他指尖夾着的染血刀片。
......斯科特就這麼死了?被一塊小小的刀片?
果戈裡被這過于突然的發展驚得愣住,身上的束縛帶被解開了才堪堪回神,他看向試驗台邊沉默的男人,未語先帶三分笑:“這位先生,是來找我的?”
他本來隻是随便找了個話題,卻沒想到黑發男人真的點了點頭,甚至還熟練地自我介紹起來:“初次見面,鄙人森鷗外。”
一口地道的俄語就連血統最純正的俄羅斯人都不能挑出刺來。
果戈裡怔了一下:“東亞人?”
森鷗外颔首:“從日本橫濱來。”
“......”從那麼遠的地方,專門來找他啊。
扭曲浮誇的笑容在臉上浮現,果戈裡笑嘻嘻地說:“看來接下來的目的地就是那喽!我準備好了,現在就出發怎麼樣?”
森鷗外這次搖頭拒絕了,他變魔術般拿出一個物件,輕輕一抖就展露出它的本貌——一件厚實的、純白色的鬥篷。
醫生把這鬥篷披在果戈裡身上,細緻地把少年的長發撈出,又給垂落胸前的收束繩系上蝴蝶結。
慢條斯理地做完這一切森鷗外才直起身,他看着果戈裡漂亮的金色雙眸,抿出一個細微的笑:“這是禮物。”
果戈裡垂眸摩挲着鬥篷,緊繃的肌肉慢慢放松,再說話時笑容真實了些許:“謝啦,這個禮物很合我心意呢,先生找我是要我做些什麼嗎?”
“我有一份工作想要聘請你,”森鷗外又恢複了面無表情,他認真地說,“你可以看過定金後再考慮。”
“哦?”果戈裡挑眉,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歌劇演員,情緒起伏明顯,“還有定金啊,那就看看吧!”
森鷗外于是拿出一個遙控器遞給少年,平淡地說:“按下它。”
會是什麼?突然蹦出來的美金?花束?糖果?不會是炸彈吧?
果戈裡從鬥篷裡伸出一隻手,好奇地按下遙控器上唯一的按鈕,而後轟然而起的爆鳴聲直接把他炸懵了。
——真的是炸彈啊!?
研究所裡一時塵煙四起,寒冷的空氣迫不及待地湧入,而當灰塵散去,映入金色眼眸的是一片蔚藍的天穹。
一旁的森鷗外不知何時拿出一個黑殼筆記本,把之前記錄的數據删删改改,口中念念有詞:“定點無誤,威力達到預期...爆炸聲過大...方程式......”
果戈裡已經無心關注森鷗外,他仰頭呆呆地看着被爆炸聲吓到四處奔逃的飛鳥,下意識追逐那對翩跹的翅膀,又在被殘垣斷壁阻擋視線後想起自己仍然身處地下。
——雖然還在地下,卻已經能看到天空了。
他閉上眼睛,過了一會複又睜開,變得沉靜的目光看向森鷗外:“如果,這份工作我不接受...?”
森鷗外合上本子點點頭:“我明白了,那麼還請允許我把你和實驗室裡的其他人一起送到安全的地方。”
“......”
果戈裡徹底失語,半晌才眨了眨眼,把一直懸在森鷗外腦後的實驗器械丢到一邊,器械砸到牆壁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他伸出一直放在鬥篷下的另一隻手,用勁一撐就從試驗台上跳下去,而後彎起嘴角對森鷗外說:“嘴上說着專門來找我,卻又無所謂我的選擇,你可真奇怪。”
“每個人都應該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森鷗外的答複還是淡淡的,“做不到這一點的世界在我看來才是奇怪的。”
這話不知道戳中了果戈裡哪根神經,他突然大笑起來,邊笑邊給森鷗外比了個大拇指:“——說的不錯,這個不自由的世界才最奇怪!我開始喜歡你啦!”
銀發少年不再掩飾自己的神經質,他一屁股坐回原先的試驗台,有些亢奮過頭地說了一大通關于自由的言論。
包括但不限于“會産生情感的大腦限制了人們對于真正自由的追尋”、“他深刻地認識到自己也隻是這些普通人之一”、“達不到理想中的自由使他無時無刻不感到悲哀”等等等等。
直到說得口幹舌燥,果戈裡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卻發現森鷗外在搗鼓自己銀色的長發。
果戈裡正要質疑對方是不是壓根沒聽他精彩的演說,又在下一秒被男人手裡那根整齊漂亮的辮子狠狠戳中了審美。
銀發少年雙手捧起自己新鮮出爐的麻花辮,表情複雜地看着森鷗外:“你這人,很會讨人喜歡啊。”
森鷗外:“?”
*
“一共六個,都在這了。”
中也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塵土,對車裡的亂步說。
亂步已經搖下了車窗,此時正懶洋洋地趴在上面:“那就脫光衣服把他們埋到雪裡等死喽,會對未成年下死手的人渣也沒有活着的必要吧。”
“......哈?”中也用死魚眼看着自己的小夥伴,吐槽道,“這到底是折磨他們還是折磨我啊?”
钴藍色眼睛的小少年把雪地上的手套撿起來拍了拍,重新給自己戴上。
他看了眼原本坐着愛麗絲的位置,遲疑地說:“要不,還是等森醫生回來?”
亂步又打了個哈欠,他是真的困了:“不用啦,森先生那邊估計還要好一會才能解決呢。”不然也不會把愛麗絲召喚走了。
兩小隻并不知道森鷗外利用bug進入了一段時間的假死,出于對醫生的信任,他們并沒有過多的擔心,隻以為對方遇到了需要人手的事情。
中也眨眨眼:“也是。”等森醫生回來這些人估計又醒了。
這麼想着,他幹淨利落地把六人的心髒在一瞬間碾碎,又擡起雪層将人深埋地底。
收拾好一切,中也長舒一口氣,看着森鷗外離開的方向有些憂慮地說:“森醫生什麼時候回來啊。”
被埋在雪裡的六人穿着規格一緻的作戰服,看上去像是某個基地的巡邏小隊,這讓中也不由得思考起森鷗外遇上大麻煩的可能性。
亂步對于森鷗外向來抱以百分之百的信任,他随口安慰了中也幾句就搖上車窗放松地躺下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亂步揉着眼睛從座位上坐起,一看見身上蓋着的毛毯就知道森鷗外回來了,連忙打開車門往下跳:“森先、”
——他心心念念的森先生正把一串烤好的五花肉喂進一個陌生少年的嘴裡。
果戈裡把香噴噴的烤肉咽下,開朗地朝亂步打了個招呼:“你好啊,你就是我的新哥哥吧!”
專門用的日語。
——江戶川亂步,距離爆炸還有0.0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