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發展卻和果戈裡所想的大相徑庭,從車上下來的少年緩緩睜開一雙翠綠眼眸,冷冽的視線竟讓他産生了強烈的穿刺感,肌肉都下意識微微緊繃。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亂步氣鼓鼓地說。
他無所謂果戈裡的警惕,看了一眼後重新把眼睛眯上,像隻慵懶的貓咪往森鷗外身上挂。
森鷗外知道亂步已經看出真相,但還是解釋道:“我并沒有收養果戈裡君。”
“我知道啦。”亂步拿了個折疊椅坐下,故意咬了一口森鷗外手裡的烤串,朝果戈裡哼了一聲。
果戈裡沒有在意亂步小孩子氣的炫耀,好奇地湊近他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異能力?”
亂步本不想搭理果戈裡,卻又因剛剛看到的經曆而心軟,最後還是用發音有些生澀的俄語接話:“不是異能力。”
“哦,”果戈裡更加好奇了,他歪頭看着亂步的眼睛,“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睛?”
他沒有問亂步看不看得見,直覺告訴他黑發少年即使閉着眼也比大部分人看得清楚。
江戶川亂步拿走果戈裡面前的烤魚,見沒被阻止心情才好了起來,也願意和他多說點話了,雖然内容讓人一頭霧水:“有什麼好看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咬一口烤得剛剛好的魚,亂步有些模糊地說:“再說了,有森先生在啊。”
森鷗外看了黑發少年一眼,沒說什麼。
聽得雲裡霧裡的銀發少年還想要追問,一旁被晾了許久的中也卻忍不住了。
“你們在說什麼啊,”中也有一種被小夥伴孤立的不爽,忿忿地咬了一大口烤肉,“還有,亂步你什麼時候學的俄語啊?”
亂步很謙虛地擺擺手:“知道要來俄羅斯旅遊,所以稍微學了一點啦。”
中也:謝邀,完全沒感覺到謙虛。
被這麼一打岔,果戈裡對這一問題也就沒那麼執着了,他轉而問起橫濱的生活是什麼樣的,這下就變成亂步被中也抓着當翻譯了。
見三個孩子聊得起勁,森鷗外走到一旁做自己的事——另一個目标的位置可比果戈裡難确定多了。
*
果戈裡正在用鬥篷變魔術。
他向在場的兩位觀衆展示了一下手裡的空水杯,接着扯過鬥篷把這隻手遮住,嘴裡說着烘托氣氛的話:“瞧好了,本世紀最偉大的魔術師即将誕生——锵锵~☆”
掀開鬥篷,原本的水杯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松鼠。
這隻松鼠明顯剛從被窩裡被薅出來,手裡還抱着一個松果,見自己突然出現在人類手裡頓時驚得松果都掉在了地上。
“哇!”
中也十分捧場地小海豹式鼓掌,亂步意思意思拍了兩下,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他的無聊。
果戈裡并不那麼在意觀衆的反應,自顧自表演了個爽,他把松鼠換成兔子,把兔子換成狐狸,還試圖從鬥篷裡拽出一隻熊,最後還是中也出馬才沒讓已經露出半個身子的棕熊一口咬掉果戈裡的頭。
銀發少年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他喝口水緩了緩,這時才注意到亂步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宛如上好祖母綠的眼眸映着火光,如水般透徹通明。
他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森鷗外走開後亂步就把眼睛睜開了。
“視線太明顯了。”
江戶川亂步瞥了眼果戈裡,用木棍戳着篝火玩,嘴裡嘟嘟囔囔的:“無可奉告哦,我自己都還沒想明白呢。”
果戈裡于是笑着比劃了一個給嘴巴上拉鍊的動作。
*
到了睡覺的時間,因為新成員的加入,森鷗外又另支了一個帳篷,現在是果戈裡和中也兩人一間。
亂步下午睡了好幾個小時,現在一點也不困。他想透過帳篷頂看會星星,但今晚雪下的有些大,直接把星空遮住了,于是視線偏移,落在了森鷗外身上。
“既然睡不着,”森鷗外在黑暗中睜開眼,側頭看向少年,“要聽睡前故事嗎?”
“要,”亂步點點頭,伸出手臂半環住森鷗外,他眨眨眼,“中也不在了,森先生給我抱抱吧。”
“……”
森鷗外默許了,緩聲說起腦海中收錄的百大星際疑難案件之第三十七案。
——亂步的睡前故事一直都是這種風格,與其說是故事,不如說是排列出線索的偵探遊戲。
今天也和往常一樣,須臾的時間裡亂步就找出了兇手,他有些激動地拍了拍森鷗外:“今天多用了一秒,越來越難了呢!”語氣分明是期待的。
醫生輕輕順了順少年的頭發:“亂步很厲害。”
亂步卻沒有和平時一樣因為誇獎而高興,反倒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才悶悶地開口:“…森先生希望我是一個有才能的人嗎?”
森鷗外搖頭:“我希望你是一個快樂的人,亂步。”
靜谧的夜色裡,黑發醫生輕聲說:“無需懷疑父母對你的愛,亂步,那是這個世界上最真實的東西。”
“帶着這一前提繼續思考,慢慢長大吧。”
亂步默默抱緊森鷗外,他把臉埋在醫生肩頭,半晌才小小的“嗯”了一聲。
有些高興,有些委屈,更多的是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