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最後的統計，第一屆話劇比賽的第一名是——”
“與謝野晶子小組的《白雪公主·新編》！”
——
——
淩晨，校園裡一切都靜悄悄的，就連鳥兒和昆蟲都睡下了，隻有寒風呼嘯而過發出的嗚嗚聲。
芥川龍之介在黑暗中睜開眼，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地落在天花闆上。
……激動得睡不着。
他們真的是第一名诶！
學生宿舍是标準的四人間，上床下桌，自帶小陽台和獨立衛浴。另外三個舍友興奮了一晚上，此刻躺在床上呼吸綿長，早已陷入沉睡。
芥川不想打擾到他人休息，放出羅生門卷上厚外套，接着悄無聲息地從陽台翻了出去。
攀着外牆一路爬到樓頂，上面竟然已經有人待着了，芥川定睛一看有些驚訝：“織田哥？”
織田作之助轉過身，湖藍色的眼眸于夜色中如水沉靜：“龍之介啊，也睡不着嗎？”
頂樓的風大得不行，芥川裹緊外套，走過去學着織田的樣子坐在建築邊緣。他點點頭，還有些迷茫：“是的，在下不敢相信……第一名什麼的。”
話劇比賽的最終成績評委們給出的分數占一半，剩下一半由學生們的投票構成。一組一票，經過内部讨論後才會把票投給本組以外的其他小組。
評委老師給的分數相差不大，在他們眼裡每一組都有自己的閃光點，打分也就額外大方；而學生們那邊卻出現了相當誇張的一邊倒情況——五票都投給了《白雪公主·新編》。
唯一剩下的那票是與謝野小組的，他們讨論過後投給了阿植那一組編排的《三個火槍手》。
正是因為如此，芥川才會倍感榮幸，以至于興奮到淩晨還精神奕奕，要知道他入學後每晚都是九點準時睡的。
織田調整了一下位置，為後輩擋住風口，語氣平靜：“我也是，激動得睡不着。”
芥川一噎：......完全聽不出來激動啊。
但緊接着升起敬佩之心：織田哥喜怒不形于色，在下要學的還有很多！
敏銳察覺芥川突然燃起鬥志的織田：？
初見時還針鋒相對的兩人，在一起生活久了相性卻意外的不錯。同樣習慣寡言，同樣喜歡寫作，即便隻是安靜地并排坐着也不會覺得尴尬，隻有靜谧的默契流轉。
遠方隐約傳來槍聲，裹挾在風裡聽不分明，這在灰色地帶裡争鬥和血腥的象征，現在卻成了助眠的背景音。
原本怎麼也睡不着的芥川龍之介不知不覺小雞啄米，信賴的前輩在身邊，他便不自覺松懈下來。織田作之助變換姿勢，下一秒男孩毛茸茸的腦袋就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又坐了一會，确認芥川已經睡熟後，近來身量愈高的少年動作輕巧地把人單手抱在臂彎，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攀着牆體外裸露的管道，貓一般悄無聲息地原路返回。
相似的一幕還發生在診所。
中原中也在上鋪幹瞪眼到深夜，實在睡不着，掀開被子打算出去喝口水。他剛用異能力飄起來，亂步同樣清醒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我也要去。”
“…你還醒着啊？”中也被吓了一跳，低下頭借着窗外灑進來的月光看見那雙綠眸。
亂步從床上坐起，苦惱地揉了把本就蓬亂的頭發：“身體很困，但是精神上太亢奮了，根本睡不着嘛！”
發現淡定不了的不止自己一個，中也傻樂了一下，難得願意用異能力搬運亂步。兩個少年沒發出一點動靜，飄到廚房找水喝，卻發現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先一步站在那裡。
正舉起水壺的晶子先是驚了一下，接着淡定揮手：“你們也睡不着？”
最後變成三個人排排坐在沙發上，動作一緻地喝水，全程安安靜靜的，就連平日裡最鬧騰的亂步也保持了沉默。
他們都在平複砰砰直跳的心髒，靜默地消化些什麼：激動，慶幸，自豪，喜悅……最後統統轉化為成長的養料。
夜涼如水，卻有溫暖的東西在身體裡燃燒。
與謝野晶子一直在留意時間，正要催促兩個男生回去睡覺，一轉頭卻發現他們閉上眼頭挨着頭，竟然已經睡着好一會了。
黑發少女頓時氣笑：這怎麼辦？把人丢沙發上睡一晚？
本打算拿床被子讓他們湊合着蓋得了，主卧室的門卻在此時輕輕打開。森鷗外靜悄悄地走過來，對晶子比了個噓的手勢，一旁的愛麗絲則上前捏了一下她的臉蛋。
見靠譜的大人過來了，與謝野晶子困倦地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乖乖地被愛麗絲牽回房間。金發護士給人蓋好被子，稍微坐了一會，确定女孩睡着了才折返。
客廳裡，森鷗外臂彎已經多了個呼呼大睡的橘色小家夥，沙發上睡得香甜的綠眼黑貓則被愛麗絲輕輕抱起。兩人一前一後，把兄弟倆送回了房間。
森氏診所的一天，這時才算真正結束了。
*
聖誕節當天，天色還灰蒙蒙時學校就蘇醒過來，活力滿滿地準備遊園活動。
負責後勤的工作人員把布置場地的東西搬出來，等到了八點，學校主道兩旁的攤位整整齊齊，競技類項目都集中在小操場，中央廣場的大聖誕樹下則是兌獎區。
遊園活動正式開始是早上九點，而太宰治十點多了才慢吞吞地出現在校門口。
比起昨天的活躍，今天的鸢眼少年顯得興緻缺缺。他本來都不打算來了，但醒來無所事事，打算出門找點樂子，反應過來的時候離學校隻剩下一個路口。
太宰治蔫蔫地掀起眼皮，冷漠地盯着那扇電子門，周身彌漫着濃濃的厭倦，揣在衣兜裡的手卻不自覺握緊。
......他為什麼要過來，明明都......
“太宰君。”
冷淡的男聲将太宰的思緒喚回，他頓了一下，轉過頭時已經戴上笑臉：“這不是醫生大叔嗎？真是好久不見啦。”
森鷗外今天把腦後的辮子解開了，一身灰黑色的大衣搭配同色系的圍巾，那雙紫紅色的眼睛平靜地注視着繃帶少年：“早上好，确實許久不見了。”
他左手牽着亂步，右手牽着中也，唯一準時起床的晶子被愛麗絲早早送來了學校。
愈發熟稔的兩位少年直到剛剛都還在拌嘴。
“可惡，”中也半月眼，犀利的視線越過醫生看過去，“要不是亂步你怎麼都叫不醒，我們也不會遲到了！”
亂步卻不服氣，梗着脖子反駁：“中也才是，都沒聽見晶子過來叫我們，真論起來你不也起晚了！”
“都怪你！”
“都怪你！”
從診所過來的一路上他們都保持着這種幼稚的沒營養對話，要不是森鷗外夾在中間，兩個人恐怕都要動手了——當然，真動起手中也絕對碾壓，亂步正是算準了對方不會真的動手才氣焰嚣張。
在聽見森鷗外的話後他們瞬間停下玩鬧性質的争吵，步調一緻地往前看。
發現是昨晚有過一面之緣的繃帶少年，病弱的外表讓中也多看了幾眼：他本以為那些繃帶是對方特意打扮的，結果是身體不太好？難道是森醫生的患者？
中也不過是陷入思緒一會，回過神卻發現前方兩人的進展突然大跨越——森鷗外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系在太宰治脖子上，因為太長還在脖子後面綁了個整齊過頭的大蝴蝶結。
橘發少年睜大眼睛：“......？”
等等，怎麼有點不對勁？
還不等中也問些什麼，一旁的江戶川亂步就先忍不住了。
亂步本來想着太宰治遲早也會是家庭成員之一才多了些包容，但現在不還不是嗎？森先生憑什麼對他特别關心啊！
悄悄陪太宰治玩了一個月還不算，現在就連圍巾也随便給他系上了！
下一步是不是連家中長子（？）的身份也要給出去了？！
江戶川亂步心情逐漸沉重：而且對方還是個自殺狂魔，這就更加不妙了不是嗎？以森先生的性格肯定會對他多加關注，就怕一個沒看住人就沒了——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
看來隻能是作為“哥哥”的自己多看着點太宰治，這樣森先生才會放心将多餘的擔憂收回去。
思緒急轉，現實裡卻是須臾，亂步幾步上前自來熟地挎住太宰治的肩膀，朝森鷗外揮揮手，軟乎乎地笑：“森先生不是有事要忙嗎？我和中也會帶着他一起玩的——對吧？中也。”
他看過去，意有所指地眨眼。
“...啊，”雖然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但中也下意識相信亂步，果斷配合道，“沒錯，我會保護好他們的，森醫生要做什麼就去做吧！”
說着也走過去，抓住了太宰治的右胳膊。
感覺自己被牢牢控制住的太宰治：“......”他好像沒說自己要進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