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思醒又做那個夢了。
漂亮的生日蛋糕,燃燒的蠟燭,昏黃的燭光中,有兩張微笑着的臉。
甯思醒看不清他們的樣子,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知道他們都在看着她笑。
非常溫柔的笑容,是她以後的人生裡,很難見到的。
那時她還很小,按捺不住蛋糕的誘惑,在兩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用小小的手指刮了一點白色的奶油,飛快地塞到嘴裡。
好甜。
那是甯思醒吃的最後一口自己的生日蛋糕--隻有食指刮了一點點的,甜甜的奶油。
而那個大大的蛋糕,她沒有吃上,因為有個女人忽然闖了起來。
笑容變成了争吵。
然後,白色的奶油上濺滿了鮮紅的血。
血是熱的,濺到臉上後卻很快變涼。
“爸爸,媽媽……”
她想叫他們,可是喉嚨裡像被灌了漿糊,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想從桌邊跳開去抱他們,腳卻沉得如釘在了地上,一步都邁不開。
甯思醒很着急,無力掙紮中,身體一顫,醒了。
沒有人,沒有蛋糕,沒有蠟燭,也沒有鮮血。
甯思醒在黑暗中睜開了眼,臉上涼涼的,手伸摸了一把,手心是濕的。
她在黑暗中又閉上眼睛,平躺在床上,默默地躺了約一分鐘,忽然意識到什麼,一把摁亮了床頭的壁燈。
果然有人!
昏黃的壁燈光線裡,甯未知坐在床側,神色平靜,呼吸間卻有濃重的酒氣。
他臉色陰郁,隐隐地帶着恨意。
甯思醒從中感受到暴風雨即将到來的前奏,不由看了眼床頭的鬧鐘。
還沒有過十二點。
這個發現,讓她心中微微一沉。
“做夢了?”甯未知問。他的一隻手捏着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很輕地笑了,“哭什麼?因為今天生日,卻沒有人替你慶祝?嗯,你今年……十九歲了,對吧?”
指尖的溫度從下巴傳到心底時,已經如冰一般泛着寒意。
甯思醒習慣性地垂着眼皮,不去看甯未知眼裡的那抹譏诮。
甯未知在她面前,永遠隻有兩種神色:冷漠,譏诮。就好像給她一點好臉色,就對不起她這個“仇人”的身份似的。
可是,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可以選擇,她甯願從來沒有出生過。
沉默中,甯未知收起手。
“今天出去了?”
“嗯。”
“做什麼了?”
“算命。”甯思醒慢慢爬起來,靠坐在床頭,嘴角染上一點笑意,“算命的說,我以後會大富大貴,長命百歲。”
下一秒,甯未知笑了。
“你?”
甯思醒懶得理會他語氣裡的嘲諷,慢慢斂起嘴角的笑。
“開玩笑的。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命。算命的說,我活不過二十歲,開心嗎,未知哥哥?”
她想激怒他,想從甯未知的臉上看到第三種神色,然而,沒有。
他依然那樣淡淡笑着,好像聽了什麼非常有意思的笑話。
“是嗎?好事啊。早死一天,就早一點一家三口團聚了。”
甯思醒的手掌慢慢地貼上小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不止一家三口了。可能是四口也說不定,假如那根驗孕棒沒有出錯的話。”
笑容一點點從甯未知臉上消失,他的手再度掐住她的下巴,掐得她臉生疼,眼裡不由起了一層霧氣。
“你做了什麼手腳?”
哪怕現在他也很難真正調動她的情緒,甯思醒還是被這一句話激起了些許的怒氣,繼而,卻是無法形容的無奈。
“我能做……什麼手腳?如果不是……上床,你的房間……我根本進不去。”
是不是指甲掐到肉裡了,她的臉真的好疼,疼得說不出利索的話。
“再說,打胎傷的是……我的身體,我有必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嗎?”
甯未知冷着臉沉默,手上的力道卻一點點松了,隻臉色依然冷得發黑,随時能要她命的樣子。
他這樣的聰明人,甯思醒不相信他真的想不通。
甯未知隻不過是乍一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出于本能想否認而已。
有了孩子,甯未知這一輩子,都得和甯思醒這個人扯上關系,以甯未知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容忍。
“打掉吧。”長久的沉默後,甯未知終于開了口。
意料中的答案。
甯思醒今天有看到關于甯未知的八卦,好像說,他快要和某個女明星訂婚了。
甯思醒生活封閉,對外界的一切所知不多,但對那個叫梁書意的女人卻有點印象。
甯家的世交,好像是甯未知姥爺那一輩開始的,進娛樂圈完全是出于自身對這個行業的熱愛。因為本身就是資本,自然從來不用擔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甯未知以前就曾經去探過梁書意的班,不止一次。有一次還帶着甯思醒,當時她因為被甯未知折騰得太狠了,實在沒力氣下車,就留在車裡,遠遠地看着他們相處,很親密,很融洽,甯未知的臉上,幾乎一直都挂着笑容。
郎有情,妾有意,此時傳出婚訊,可謂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