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無論是甯家，還是梁家，應該都不會允許這個私生子的存在。

“你安排。”甯思醒說。

她覺得有點累，大概是懷孕的緣故。

身體剛要往下滑，被甯未知伸手摁住。

“我現在去洗澡，你去床上等我。”

甯思醒微微瞪大了眼睛，一瞬間的驚愕過後，又變成了古井般的平靜。

“好。”

－－

甯未知的房間，非“侍寝”不得入内。

當然，“侍寝”完了，她也不得留宿。

甯思醒無所謂，從甯未知的卧室離開時，她意然有點慶幸他今天沒發瘋，沒怎麼折騰她。

畢竟還沒過十二點呢。

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倒不知道那位梁小姐怎麼看待自己的未婚夫身邊養着的這個小情人。

會怎麼看呢？

大概就是一個大号的人形玩具吧。

－－

第二天，甯思醒在一片沙沙的雨聲中醒來。

枕頭又濕了一小片，一不小心蹭上去，冰冰涼涼的，很不舒服。

将枕頭翻了個面，跳下床，刷一下拉開遮光窗簾，光立即透過一層白紗窗簾彌漫了整個房間。

甯思醒很喜歡拉開窗簾那一瞬間，有一種猛然掀開了新篇章的感覺。

而電動窗簾就像一隻不堪重負的老烏龜，一點一點爬着，鈍刀子割肉一般磨蹭。

她又躺回床上，抱着被子側躺着，隔着白紗窗簾看外面影影綽綽的樹影。

她是十八歲生日那天，和甯未知發生關系後，才被安排到這裡跟他同居，以前十多年的時間，她一直住在另一處房子内，那裡的窗很窄，床就貼着窗放着，拉開窗簾後，有時候可以看到從窄窗邊飛過的小鳥。

甯未知沒有限制過她的自由，可是，心若不得自由，身體無論在哪裡，都隻會被緊緊禁锢。

十九，二十。

五歲，二十歲。

她昨晚沒有撒謊，不管怎麼樣，這個甯思醒，活不過二十歲了。

卧室的門被打開，甯未知站在門口。他換了一身黑色的襯衣，黑色的長褲，配上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完全可以直接去參加葬禮。

“起床，去醫院。”

甯思醒垂眸笑了一下，松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

她還沒有什麼明顯的妊娠反應，洗漱完照鏡子時，甯思醒感覺自己和以前沒有任何分别。

母親？

她不配。

她甚至都沒有為這個孩子争取過哪怕一點點活命的機會。

可是，如果有得選，這個孩子真的願意來到這個世界上嗎？

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有個正常的家，從小感受到的都是恨意，他或她真的願意來嗎？

不如從來不曾存在過。

－－

雨越下越大，在車窗上留下一道道眼淚一般的水漬。

甯思醒戴着口罩，從上了車後，就靠在座椅上，偏過頭，呆呆地看着車窗外。

五歲，十五，十九，二十。

她短暫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幾個節點。

五歲那年，她失去了父母，甯未知失去了小姨，然後，她第一次見到甯未知。

應該是在警局裡，有個很和氣的女警阿姨陪着她。

當時的甯未知很高，很溫和。

他蹲到她面前，往給了她一個布娃娃和一根棒棒糖。

“你是叫念念對嗎？念念，你告訴哥哥，你看到了什麼？”

甯思醒後來一直覺得這段往事，是虛假的，是她根據自己的想象加工出來的。

畢竟她的父親曾經是個有名的作家，善于這種藝術的加工。

因為對于五歲時的記憶，她真的非常模糊，甚至整整十年都沒有記起過。

甯思醒無法解釋，為什麼她會對這一段記得這麼清。

所以隻能是她自己杜撰的。

在這段她虛構出來的記憶中，五歲的甯醒思，不，應該是丁绮念說：“我看到爸爸媽媽和阿姨吵架，媽媽用刀傷了阿姨，阿姨生氣了，爸爸就捂住了阿姨的嘴，然後……阿姨就不動了。”

十五歲的甯未知很輕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真乖。”

然後他擡起頭，沖着女警淡淡一笑：“我知道她的話做不了證詞，可是我相信她說的，就是真相。你們放心，我心中清楚，她是無辜的。”

可是後來，甯未知将十五歲的她摁在鏡子前。

“看清楚了，甯思醒，我給你改名的用意，就是讓你時刻反思反醒，你的出生，即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