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沒在七叔那邊叨擾多久,量好尺寸,選了料子,定好了款式和件數,很快就告辭離開。
急着要的後天上午可以取,至于孕婦裝和小寶寶的衣服,就可以慢慢做,不着急。
回程的路上,甯思醒不自覺将手貼上小腹。
是女兒啊,以後又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姐姐。
還好,她不會讓這種慘劇繼續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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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裡很安靜,汽車輕微的晃動意外有一種催眠效果,調整了一年多的作息,多少起了一定的效果,車子往回開沒多久,甯思醒就開始昏昏欲睡。
朦胧中她感覺車子停了下來,好像有開車門的聲音。
應該是到家了,可是她實在困得睜不開眼,手擡了幾下,也沒能支起身體。
又是一聲清晰的開門聲,然後身體忽地一輕。
甯思醒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
甯未知背光而立,聲音好像也沾了雨,比平時溫潤許多。
“沒事,繼續睡吧,頭靠過來。”
甯思醒怔了片刻,慢慢将頭貼到他胸前,想了想,又閉上了眼睛。
隻是身體卻不可避免僵硬着,做好了随時被他抛下的準備。
“你怎麼知道是女兒?”終究是好奇,忍不住出聲。
“昨天産檢時抽血查的。”
原來是這樣。
“書意也查過了,是男孩。”甯未知又說。
甯思醒心頭微微發苦,暴露在外面的手臂沾了些雨絲,涼意由手臂一路蔓延到心底。
她是沒什麼閱曆,可是她看過書,知道有個詞叫“重男輕女”,她的女兒,不止是從來沒被期待過,就連性别,也是不被重視的那一個。
梁書意這種人,天生就比别人幸運:家世好,長得好,被粉絲追捧,門當戶對的婚姻,年輕英俊的丈夫,就連孩子,第一胎就是世俗中人更盼望的男孩子。
而甯思醒,簡直就像是上天特地安排,用她的不幸來反襯梁書意的幸福。
“我爺爺奶奶緊張得不行,她生産前,絕不允許我碰她。”甯未知輕笑,聽着像抱怨,語氣裡分明是愉悅。
甯思醒的心,苦中又透着一點酸澀。
不舍得碰她,所以就拿甯思醒發洩嗎?
明明快三十的人,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好的體力,浴室裡要了一次不夠,到了床上還沒完沒了?
甯思醒的小腹隐隐作痛,她咬着嘴唇一聲不吭,甚至希望能更痛一點。
如果就這樣流産,或許也是一種幸運吧。
最後,甯未知伏到她身上,微喘着在她耳邊低語。
“畢竟也是我的孩子,雖然見不得光,隻要她乖乖地給央央當血包,我會善待她的。”
像“善待”她媽媽一樣,讓她如一隻孤魂野鬼一樣活着嗎?
甯思醒在心中冷笑。
不必這麼麻煩,甯思醒的女兒,她自己會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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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從七叔那裡拿了衣服後,甯思醒坐到了車子的副駕駛上。
意外的是,甯未知沒有安排司機,由他親自開車。
甯思醒并沒有因為終于可以出去看看而開心,也沒有問過甯未知他們要去哪裡。
哪裡都一樣,心不得自由,身體就始終被禁锢在原地。
如果十五歲那年,她勇敢一點,沒有回頭,今天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可是沒有如果,當年的她沒有在社會上生存的能力,現在更是沒有。
所以,結局早已經注定好了。
“在想什麼?”甯未知忽然問。
甯思醒依然看着車窗外,搖頭:“沒什麼。”
她其實不太想和甯未知對視。一個人的腦容量有限,能記憶的東西就那麼多,關于甯未知的記憶越多,未知哥哥占用的空間就越少。
甯思醒想記住的,隻有未知哥哥。
他們此時已經上了另一條路,很寬,沒有紅綠燈,沒有需要禮讓的行人。
後知後覺,甯思醒猜想,這應該就是書上看到的“高速公路”。
原來是這樣的路啊,那麼寬,沒有任何障礙,每輛車都快得飛起。
好自由。
她舍不得從車窗上挪開視線,一直盯着外面看。
大概還沒有完全離開東浦,道路兩邊是密密麻麻的房子,每一套房子,應該就是一個家,每一個家裡,應該都有他們的悲歡離合。
是幸福的人多一點,還是不幸的人多一點?
書上說,衆生皆苦,可是甯思醒覺得不對,有些人,比如梁書意,就特别幸福。甚至甯未知和甯未央,雖然也有不開心的事,但他們的幸福肯定大于不幸。
畢竟書上也說,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平等。
再往前,是藍色的天際,上面還點綴着白色的雲,像小時候上學時繪畫課上老師畫的畫。
真好看啊。
“甯思醒。”
甯思醒慢慢收回目光,垂眼看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
甯未知的語氣裡已經有一絲不悅,她聽得出來。
“你在想什麼?”他又問。
甯思醒依然搖頭。
“都不問問我們要去哪裡嗎?”
甯思醒沉默,想了想,還是給了一句回應:“都好。”
甯未知應該不太滿意這個回答,好半天都不再理她。
兩個多小時候,汽車離開了車道,放慢速度駛進服務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