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說：“甯思醒，你真的想在臨死前，選擇清醒的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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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再喧鬧的城市，到了此刻也終于陷入沉睡中。

甯思醒悄悄掀被起床，掀開窗簾一角，縮在臨窗的榻榻米上，歪着頭看外面的夜色。

這個城市的夜是青白色的，有點暗，有點冷。

眼淚從眼角滑下來，沒在膝蓋處的布料裡。

她上輩子肯定是罪大惡極的人，這輩子才要受苦來贖罪。

“甯思醒。”

甯思醒的身體微微一震，甯未知已經在她身邊坐下。

“睡不着嗎？”夜色給他的聲音憑添了幾分溫柔，他的手撫上她的臉，手心的熱意迅速帶着她臉上的冰涼，“為什麼哭？”

甯思醒沒有動，沒有躲開他的手，沒有掩飾自己在哭的事實。

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憂到别人一般。

“剛才我想，我可以把這一次，當成我和阮培風的第一次，我想嘗試一下戀愛是什麼感覺，想知道被愛有多幸福……可是我做不到。甯未知，一個人就是一個人，不可能成為兩個人，對吧？”

甯未知沉默。

甯思醒疲憊的閉上眼睛。

“你帶我來這裡玩，知道我懷了孕，還帶我去鬼屋，是因為以前我寫過這樣的橋段，對嗎？女主明明怕的要死，卻一次次讓男主陪着她進鬼屋，她隻是想試探，男主會不會在她害怕的時候忍不住出手保護她。她試探出來了，男主愛她。你其實已經看出來，那篇文裡，寫的是你跟我，對吧？所以你才說，我癡心妄想，隻會做白日夢，你還說，愛永遠不可能戰勝恨，會相信這句話的人，一定很蠢。”

甯未知的手指停在她的眼角，輕輕地抹掉上面的淚。

甯思醒的嘴角微微上翹：“我現在知道，我以前的确很蠢。”

自甯未知揭露真相後，她從來沒有和他真正聊過天。

他不給機會，她也不想曝光自己的内心。

而現在，這樣甯靜的夜，短暫的夢幻般的“兩情相悅”過後，好像特别适合談心。

“甯未知，你見過我爸爸媽媽嗎？我是說，出事後。他們有說，為什麼要做壞人嗎？”

甯未知收回手。

“見過，有說。”

“是為了錢嗎？”

“不是。是為了名，或者說，為了名利雙收。”

甯思醒微愕，不由苦笑：“好貪心啊他們。”

有相愛的人，有了女兒，也有可以養活一家人的工作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貪圖更多？

“那，我爸爸他，有愛過你小姨嗎？”

這個問題，她其實沒期望有答案，結果甯未知竟然開了口。

“他說，人的感情很複雜。我小姨對她很好，還為他生了個女兒，他不可能一點不動心。”

甯思醒的眼淚又悄悄湧了出來。

“……他背叛了媽媽。”

“也不算。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他還是會回到你們母女身邊。因為他說，我小姨和央央什麼都有，而你和你媽媽隻有他……他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惡人。他長得很好看，尤其是眼睛，總是看起來有點憂郁，卻又特别深情，所以我小姨才會着了魔一般愛他。你很像他，特别是眼睛。”

甯思醒其實對這個男人已經沒有太深的印象。

最後的記憶是在她生日那天，他緊緊捂住他法律上妻子的嘴，結束了她的生命。

漫長的沉默後，甯未知打破了甯靜。

“甯思醒，為什麼你不問我，有沒有愛過你？”

甯思醒将臉埋到膝蓋間。

不想問，不敢問，不必問。

所以，不問。

“人的感情很複雜，我認同你爸爸這句話。我有時候，也會覺得，其實你很無辜。第一次那晚，其實我沒走，就在客廳裡，門沒關，我看到你就像現在這樣，抱着膝蓋坐在床頭，看着窗外，偷偷地哭。當時我在想……”

他頓了頓，聲音裡染上鼻音。

“當時我想，甯未知，你真是一個人渣。你毀了她的清白，毀了她的愛情，還毀了她整個人生。她其實什麼都沒做過，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甯思醒的肩微微地顫抖起來，拼命壓抑着，才沒讓自己哭出聲。

“可是，我又想，我小姨又做錯了什麼呢？我沒有媽媽，是小姨帶大了我，我爺爺……或者說外公，是非常嚴厲的人，他讨厭我爸爸那麼快再娶，連帶着讨厭我，是小姨一直護着我，讓他們慢慢改觀。小姨那麼愛那個男人，全心全意愛他，讓他成名成家，還克服對生育的恐懼，給他生了個女兒，他不但不感激，還要了她的命。我可憐你，誰可憐我小姨？”

他伸出手，不顧她的反抗，将她摟進懷中。

“甯思醒，你再堅持一下。等孩子生下來，我會安排好一切。你以後……會碰到真正愛你的人……肯定會很幸福。”

甯思醒揪着他的睡衣，放聲痛哭。

不會有以後了。

她永遠都不會有幸福，永遠不可能有以後。

就連現在，她都沒有力氣再陪他做這個“戀愛遊戲”。

“甯未知……你……你送我……回去吧。”

沉默良久，甯未知親了下她的發頂。

“好。”

幸福如一場大夢，而從來好夢易醒。

再往後，無論願不願意，他們都隻能選擇面對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