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東浦前,甯思醒曾經考慮過遇見甯未知的可能。
答案是:微乎其微。
東浦是國際化大都市,人口一千多萬,而如果沒有長輩們的那件往事,甯思醒和甯未知,其實是兩個世界的人。
短短一兩天的時間,将這樣兩個人湊到一起,可能性幾乎為零。
更大的可能是,她已經離開,甯未知都不知道她曾經來過。
所以此時,看到甯未知已經略顯陌生的身影,甯思醒有種面對宿命的無力感。
“小可愛,去你爸爸那邊吧,乖。”她輕聲道,還努力沖正仰着小臉看着她的小朋友擠了個微笑。
甯思醒已經猜出這個小男孩的身份--甯未知和梁書意的兒子。
她是成年人,不能将上一代的恩怨遷怒到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身上,可是看着這個孩子,甯思醒會想到自己的女兒。
她的頭一陣陣的暈眩,就像被車撞到空中時,身體有種浮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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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甯思醒是抱着必死的決心撞到甯未知的車上,可惜,甯未知硬是将她從鬼門關裡搶了回來,代價是,她失去了健康和女兒。
夏離。
這是甯思醒給那個未曾出世的孩子取的名字,自那天見過夏绮最後一面之後。
她本就不姓甯,也無意于姓丁,最好的選擇,自然隻有姓“夏”。
離:遠離,脫離--遠離是非,脫離宿命。
離開東浦時,甯思醒帶走了夏绮的骨灰,将她安葬在夏绮以前的老家山南,那是一個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小縣城,将來也會是甯思醒的埋骨之地。
她和夏離分别以“女兒”和“孫女”的身份出現在夏绮的墓碑上,而夏離的名字,被一個四方形框住--這代表着,此人已經離世。
将來,有人在看到這個墓碑時,或許會感歎這個“甯思醒”的不幸,但至少這個墓碑可以證明她們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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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仍然抱着甯思的腿不放,隻扭過頭,看着甯未知:“爸~爸~”
有人帶着笑道:“你這個小豆丁,腿這麼短,怎麼能跑這麼快?過來,叔叔抱。”
甯思醒到這時,才發現甯未知身邊還站着一個男人。
他的年紀和身高體型都與甯未知相仿,眉眼間也有一點點的相似,隻是他明顯比甯未知愛笑,很有親和力。
“存慧,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兩個朋友吧?”
男人的聲音清越,因為帶着笑,更添幾分親切。
說話時目光從兩人身上一掃而過,明顯的,落到甯思醒臉上時,他的眼睛微微一亮。
存慧在他倆進來時,就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神色間不如剛才那麼活潑生動。
“是的,我的兩個好基友,過來這邊玩兩天。介紹一下,溫言,思醒,”手又指向甯未知這邊,“這是我大哥,甯未知,這位是我哥,阮存風。”
甯思醒怔了怔,無奈到忍不住想笑。
在溫言口中,沒來東浦前,存慧是“東浦那個好基友”,見到人後,溫言給她們做介紹時,都是掐了姓的。
沒想到存慧原來姓阮。
“歡迎來家裡做客。存慧,安排好客房了嗎?”阮存風問。相比于甯未知的沉默寡言,他看起來就十分開朗健談。
阮存慧:“安排好了。”
阮存風又偏過頭,看向甯未知:“要不大哥你今晚也别回去了?外面在下雪,凍着憶憶怎麼辦?”
大概是聽到叔叔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憶憶咯咯笑着,将臉貼到甯思醒的腿上,扭了下小屁股。
甯思醒的心口悶悶地痛着,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小腦袋:“你怎麼這麼調皮啊?”
一雙手忽地伸過來,抱起憶憶。
甯思醒的心猛地一提,下一秒才驚覺自己反應過度。
那不是甯未知的手,而是阮存風的。
“來,叔叔抱。”阮存風一把将憶憶抱起,沖着甯思醒笑了笑,“憶憶很調皮,沒煩到你吧?”
甯思醒的心還在砰砰跳着,勉強擠了個笑容:“沒有。他好可愛。”
阮存風哈哈笑,親了下憶憶的小臉蛋:“憶憶是很可愛啊,憶憶是我們全家的開心果呢,對吧,小寶貝?咦……”他瞅了眼憶憶,又瞅一眼甯思醒,再瞅一眼憶憶,好像發現什麼好玩的事一樣,“說起來,憶憶長得還有點像你呢。真的,主要是眼睛。”
阮存風單手抱着憶憶,另一隻手虛虛地遮住憶憶的口鼻,隻露出他的一雙大眼睛。
“你們看,這樣看起來,憶憶和思醒是不是挺像的。”
甯思醒看不出來,隻是她的心突突跳着,忍不住看向甯未知。
他并沒有看她,目光一直落在憶憶的身上,嘴角微翹,一副慈父的模樣。
阮存慧先笑了起來:“别說,還真的有點像。難怪剛才憶憶連我這個姑姑都不要,直接抱住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