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潤珠聞言，連忙擡手擦淚，可目不能視物，手沒有準頭，一擡起便碰倒了另一隻手裡的茶杯，幸而杯中沒有水，隻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這樣少見的慌亂讓房中兩個丫鬟齊齊呆住，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江潤珠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一息，随後準确地觸到眼下柔軟的皮膚。

她恢複鎮定，慢慢擦幹了眼淚： “對了，這個時節，外頭有糖葫蘆賣嗎？”

雙兒忙道：“小姐想吃了？我去外頭轉轉，若是有就買兩串。”

江潤珠扶着梳妝台站起來：“咱們一塊兒去，你們再給我講講這樊州城怎麼樣。”

“行，”雙兒道，“秦大人派了兩名侍衛保護小姐，咱們進出都方便。”

天下過雨，空氣聞起來很濕潤，江潤珠輕輕嗅了嗅：“什麼味道？怪熟悉的。”

雙兒小心扶着她，道：“秦大人家裡種了一顆金燕蘭，香味兒淡淡的，聞着舒心。”

江潤珠偏了偏頭，下意識想起常家那顆迎三妃子，金燕蘭她知道，不過多用在香料裡，頭一回聞到新鮮的，是要少見多怪些。

“聽說是秦大人出生時，秦老夫人特意讓人種下的，寓意平安喜樂，”瞳兒補充道，“這宅子不大，勝在清靜雅緻。”

用過一頓簡單的早膳後，在秦家侍衛的陪同下，三人慢慢出了門。

樊州城不如曲陽繁華，最熱鬧的地段雖不缺各色鋪子，論時新的衣料、首飾，或是當地美食，卻遠不及曲陽的有新意。

問起侍衛本地的情況，那大哥細細說了許多，他道從前樊州的日子倒也好過，好些商戶都與曲陽有生意往來。

可當時在任的守尉不知因何得罪了明府，後者稍加運作竟然斷了曲陽這一城多方的财路。

不久後，山賊入淩峰寨，成了樊州山一霸，勢力增長速度極快，樊州百姓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了。

“……城中百姓多以種地為生，若說經商，樊州城氣候宜人，城中有幾處茶場、藥園的成色也算上乘，地方不大，姑娘眼睛好了可親自去看看。”

如此，還算有利可圖。江潤珠渾渾噩噩地點了點頭，腦子裡思緒紛亂，全憑着習慣和人說話。

瞳兒低聲盤算：“現下匪患已除，天時地利皆具，若有秦大人從中斡旋，這一味人和就齊了。”

雙兒曆來對這些耗腦筋的玩意兒不感興趣，一路瞧着，終于發現街對面不遠處一家蜜餞鋪子，立刻道：“小姐，我去瞧瞧。”

瞳兒便說：“那咱們去旁邊食肆坐坐，走了這半晌，小姐該累了，我瞧着那家幹淨，咱們正好歇會兒。”

路上人多，走得慢，她小心護着江潤珠：“仔細台階。”

江潤珠目不能視物，雖有人扶着，邁步時格外謹慎，試探上了兩級台階，問道：“這些日子你們在淩峰寨可有受苦……”

“閃開——！”

話未說完，卻是一聲大喝從側面陡然響起，她抓着雙兒的手一緊：“怎麼……”

雙兒慌慌張張拉她往前走： “小姐小心！”

可江潤珠看不見腳下，陡然加大步伐立時踩空，更糟糕的是下一刻，肩膀一重，似乎是有人疾奔而來，與她們重重相撞。

若陪着的是雙兒，小丫鬟身手靈敏，必能護着江潤珠避開，可瞳兒身嬌體弱，兩人你拉着我我扯着你，齊齊摔在了地上！

江潤珠運氣好，有瞳兒在下頭墊着，後者身無幾兩肉，當即一聲慘叫。

江潤珠一雙手摸索着，摸到粗糙幹燥的地面連忙撐着起身，連聲問：“瞳兒？怎麼了？傷着哪兒了？”

瞳兒壓着聲音回了句沒事。

“哎！怎麼摔了？”一道更為響亮的聲音壓過她，确實急匆匆跑來的雙兒。

小丫鬟買了好幾包吃食，沒料到短短這段時間就能出事，大驚道：“小姐沒事吧？哎！這都出血了！”

江潤珠一聽，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我不……瞳兒可傷着了？傷哪兒了？”

“瞳兒姑娘磕到了膝蓋，應是皮肉傷，江小姐别慌……”說話這般有條有理，語氣冷靜誠懇，當然不是雙兒，“方才我手下之人發現了淩峰寨的漏網之魚，抓捕之際，那人慌不擇路沖撞了小姐，還傷了瞳兒姑娘，實在是在下的過錯。”

她愣了愣，雖看不見人，但聲音十分熟悉：“二……秦大人？”

青年忽然清了清嗓子：“是，是我……江小姐的眼睛可有好些？”

沒等江潤珠回話，雙兒咋咋唬唬開了口：“若看得見能摔？小姐，您和秦大人先聊，我帶瞳兒去前頭醫館瞧瞧。”

小丫鬟這般說，江潤珠便點頭應了，等兩人一走，才後知後覺自己孤身一人寸步難行，不禁攥緊雙手，格外局促地等在原地。

秦敏之見狀四下看了看，目光在一守尉士兵手上定了一瞬，随即低頭解下腰間佩劍，将劍拔出随手扔給心腹，道：“江小姐不必擔心，咱們去食肆中坐着等。”

話音落下，江潤珠隻覺手心一涼，下意識握住了，堅硬窄長。

“這是我的劍鞘，咱們慢些？”秦敏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