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她的反駁,李生頓了頓,擡頭緊緊盯着她,試圖在她臉上找到一絲說謊的痕迹:“沒什麼話對我說?”
江潤珠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指腹上移撫過眼尾,他這般俯視人時帶着幾分從前沒有的淩厲。
一雙睫毛濃密得像扇子,作怪地扯兩下,後者毫不在意,執着地要等一句回應。
江潤珠笑了一下,誠實道:“你說的,正是我所想的。”
明明是如他意的話,李生的嘴角一平,對這個答案依舊有些不滿,她不是養在後院天真的千金小姐,嫁個尋常人才是上上之選,這般輕易松口,難保不是在哄騙自己。
江潤珠不知李生在想什麼,目光不離他的臉,忍不住伸手擰了一把光滑的臉頰,生得這樣好看,果然是個禍害。
後者沒料到她的動作,原本還有些沉的臉色多出些許茫然,不過很快收斂,皺眉唬道:“做什麼?”
女子微微擡頭,在他被擰得泛白的臉邊安撫似的輕輕一啄,觸感柔軟,唇香馥郁。
李生不防,張了張口,眉眼間霎時染上一絲無措,端得是青澀可欺,仿佛剛才逞兇的人不是他一般,重複問道:“做什麼?”
同樣的話,語調婉轉羞怯,不愧是李家班的班主。
江潤珠順勢占了上風:“老實交代,究竟何時開始跟着我的?是從密彌沙漠開始嗎?”
如此不解風情,李生演不下去,失望地側身躺回榻上,将人拖進懷裡抱好,蹭了蹭江潤珠的肩頭,道:“憑什麼告訴你?”
江潤珠還要再問,卻見門口人影一閃,這才想起來現下還是青天白日,兩人雖拜過堂,真要追究其實是無媒無聘地厮混……
面上一熱,女子将衣裳理好,穿上鞋下榻,随手撿了本遊記,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看了幾眼,才想起來回頭——
李生單手撐頭斜倚着,好整以暇地看她裝了許久。
罷了,如今這樣還有什麼好遮掩的,江潤珠輕輕按了按額角,把書扔回桌上。
私混傳出去不好聽,與妖作伴就好聽了?被人知道怕不是要一把火燒個幹淨。
敲了敲手心,江潤珠問:“你要多久才能恢複從前那般模樣?”
“我這樣你不喜歡?”李生随手撩了一縷發,姿态風流的很。
江潤珠沒他那般大膽,道:“若一直如此還好,若有一日突然變作從前的樣子,我又如何向人解釋?”
李生好似尤其喜歡叫她為難,饒有興趣地盤腿坐起來,追問道:“解釋我的身份?我什麼身份?”
江潤珠猶豫一瞬,道:“總要告知父母,難不成還要私定終生?”
“不找你那位秦大人?”
“我何時說過要找他?”
“當初江小姐可是百般推脫,無論如何也不要我進江家的門,”說着,他跪在床上誇張地朝她一拜,“如今改變心意,真是小生的福氣。”
“若真是福氣,便少說兩句吧。”江潤珠頭疼道,果真是成了精的狐狸,如此難纏。
李生被哄得高興,哪裡還能同她計較别的,熱心道:“不過現下首要的問題,江小姐還是多關心關心雙兒吧。”
“什麼意思?你莫要吓她,雙兒膽小得很。”
“哪是我呀?從長甯鬼市回來,小姐就沒有察覺到哪裡不對嗎?”
經他的口一提,江潤珠不覺眉頭輕皺,細細想了一想那日的經過,确實想到不少異常,尤其是之後雙兒的性情與從前似有些不同。
“我道她是被狠狠吓了一回,草木皆兵呢,”她心急問道,“那現在可如何是好?”
李生挑了挑眉:“卻也不難。”
短短兩個詞勾起了江潤珠的好奇心,認真等着下文,少年卻不多說半個字。
拽了拽他的袖子:“說說。”
李生伸了個懶腰,迤迤然下床,彈了彈被壓皺的衣裳,道:“天色尚早急也沒用,待入夜之後,你且睜大眼睛看看。”
話音落下,便聽門外“咚”的一聲。
江潤珠下意識和李生對視一樣,快步走到門口,便見一道淡青的背影急匆匆躲到拐角,不由擔憂道:“壞了,你方才的話被聽到了。”
“不妨事,若是個膽小的聽了話立刻離開,倒省了功夫。”
話雖如此,總是免不了擔憂的,可又不能說給别人聽,江潤珠難得有些坐立難安。
另一頭,瞳兒聽說李生顯靈,難得失了鎮定,一路小跑進了書房,先被他的樣貌唬住片刻,反應過來後也不免有些畏懼。
江潤珠見狀更不敢多言,生忍着到了天黑叫廚房送膳,才将兩個丫鬟都喊到偏廳。
她主動倒酒招呼着:“都是自家人,你們也坐下。”
瞳兒表情雖不太自然,卻也明白自家小姐這是要過明面,得先和他們通氣。
雙兒的神色卻矛盾得很,目光陰沉沉落到一桌子菜上,一面好似懼怕,一面又好似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