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兒不解,低聲問:“你怎麼……”
話才問出口,被江潤珠一口打斷:“今夜月色好,咱們坐下好好聊聊……”
如此,瞳兒也隻好住口,附和地笑了笑。
江潤珠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雙兒的表情,大膽牽起李生的手:“多餘的話咱們無需多說,你們早見過他,身份底細一清二楚,後頭的路不好走,得靠你們幫我。”
話音才落,雙兒眼神晃了晃,不樂意道:“小姐說這話客氣,是不拿我們當自家人了,要同他一道了?”
這便是和從前的小丫鬟截然相反了,雙兒是事事不往心裡去的性子,現在偏喜歡轉牛角尖,憤世嫉俗得很。
“這是什麼孩子話?辯論先來後到,你們也與我更親近。”江潤珠恍若不覺,笑眯眯舉杯敬她們,“隻不過李生到底特殊了些,不好叫旁人知道。”
雙兒還不罷休,拿起酒杯仰頭飲盡道:“小姐若是信我,自不必說這種隔着一層的話。”
瞳兒聽得皺眉,正要開口勸和,卻不想後者眼底戾氣叢生,隻差一把火呢。
江潤珠及時阻攔:“雙兒說得有理,是我太過見外,當罰三杯。”
四人這麼你一言我一語,一壺酒不知不覺囫囵下了肚,不多時竟然都喝上了頭,要麼倚靠涼亭吹風,要麼趴在石桌上人事不知。
院内蟲鳴聲悄悄消失,夜極其安靜。
牆外更夫經過,“咚、咚……”
最後的梆子聲響落地,原本醉醺醺睡着的雙兒靜靜睜開了眼,扶着石凳搖搖晃晃站起來,兩眼泛着幽光,平日裡白淨的臉竟泛着詭異的青色。
她茫然地轉頭看了看四周,視線在江潤竹紅潤的面頰上停了片刻,輕輕咽了口唾沫,随即轉頭離開了涼亭。
鞋底擦過幹燥的石闆路,腳步聲漸漸遠去,約莫半刻,腳步聲時緊時慢回到院中。
月光涼涼,照的整個院子恍如白晝,小丫鬟去摸了把砍骨刀回來,刀刃又厚又鈍,被廚子磨得光滑銀亮。
酒意似乎還沒過去,她站在原地晃了晃,一步一步走到了涼亭外。
涎水慢慢從雙兒得嘴角流下,待上台階,眼底就隻剩下饑餓的兇光。
落地的影子動作生硬,一隻手高高舉起砍骨刀,醉倒在涼亭的人似乎沒有半點察覺,就連那隻成了精的狐狸也不中用。
她滿心隻有即将到口的生肉,不妨自己身後悄無聲息多了一張半人高的血盆大口,尖牙密布在四周。
那張嘴似乎丈量着尺寸越張越大,在雙兒揮砍的一瞬間利落地往前合攏,“咕咚”一聲,便将人咽了進去。
血盆大口重新合上,慢慢縮小,最終變成一雙形狀較好的胭脂紅唇。
一身白衣的女子拿起扇子掩面輕笑:“還裝什麼,趕緊的,去晚了可就什麼都撈不着,這小丫鬟啊,隻能爛在奴家的肚子裡喽。”
江潤珠扶額坐起來,笑道:“姐姐同我一樣,都是愛說笑的性子。”
女人柔若無骨地靠在柱子上,沖她抛了個媚眼:“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是嗎?這如何說?”
”江老闆出手闊綽,是咱們長甯鬼市的貴客,大家夥可不日夜盼着?我可沒這麼大的面子,”說着,白衣娘子轉身帶路,“請吧。“
就同那夜一樣,四周突然起了濃霧,白茫茫一片,白衣娘子入了霧裡前行地更快,頗有些如魚得水的意思。
江潤珠的心情不像頭一回,什麼都不懂就往裡闖,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撞見什麼突然冒出來的東西。
手背一暖,轉頭看去,狐狸穿着紅衣走在身側,一頭烏亮的長發用木簪半束,烏油油的發絲鋪了滿肩。
是初見時像唱戲的那一身講究隆重,可穿在他身上,卻格外相得益彰。
寒意漸濃,少年手上的熱度包裹過來,江潤珠有些不适應地蜷了蜷手指,卻被對方視作拒絕的信号,沒有半分退縮,而是溫柔卻不容拒絕地與她十指交叉相握。
白衣娘子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别有意味的笑了聲,叫江潤珠莫名紅了臉。
跨出門去,長甯鬼市就到了,生前受苦,死後自不必拘束,不願投胎的死鬼各有各的花樣,每日都有好戲。
白衣娘子背影輕搖,格外妩媚:“你們來得巧,今兒夢今朝裡有喜事。”
“什麼喜事?”
“陳員外納小妾,算一算……應是第一百一十三房小妾。”
“一百一十三?”江潤珠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呀,陳員外是咱們長甯鬼市最專情的男子,千八百年,原來不做那左右逢源的事。”
“那……”
“左右得這房去了,下一房才能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