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若遞給沈穆一件厚重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沈穆本就身形修長,這麼一打扮,還别說,整個人沒由得多了分清瘦柔美。
沈穆用力咬了咬嘴唇,估摸着唇色應當绀紫了,才攏了攏大氅,大步走了。
“他這是怎麼了?”楚玉離滿頭黑線。
“少主,”淩若滿臉賊笑,湊到楚玉離身邊悄悄道,“要不要去看看咱們将軍演大戲?”
……
三皇子趙襄年僅十七歲,因其母家平庸,在當今皇帝僅有的四個皇子裡并不甚受寵,但其天生聰慧勤奮,為人又謙恭誠懇。上個月皇帝在國子監考察各皇子們的課業政論,趙襄出類拔萃,将太子和二皇子比了下去,引得皇帝大為驚豔,特此準他提早出宮,跟着朝中官吏多多曆練學習。
“李大人,今日冒昧叨擾,乃是父皇讓我下至各個州府巡視曆練,晚輩早就聽說您吏治卓越,特來拜訪。多有打擾,實在抱歉。”趙襄樣貌青澀,雖貴為皇子,倒也謙恭有禮。
“三皇子光臨寒舍,實在令下官惶恐,”李子默躬身作揖,“府中鄙陋,招待多有不周,還請殿下擔待着些。”
“李大人不必客氣。我聽說……沈穆沈大将軍半路病了,如今暫住在您府上将養,不知當下病況如何?”趙襄想了想,滿臉關切問道,“将軍現在内室嗎?我先親自去看看沈将軍。”
“咳咳咳……豈敢。”
趙襄剛站起身,就聽聞一句中氣不足的聲音摻雜着低咳,擡頭一瞧,沈穆正披頭散發,披着厚重的大氅,慢慢走近正堂。趙襄瞧他身形單薄,唇無血色,渾身上下都是苦藥味兒,當即上前攙扶住他,“呀!沈将軍怎麼親自出來了?實乃晚輩之罪過。”
“微臣參見三皇子殿下。”沈穆躬身行禮,身子才躬到一半,就被趙襄托住了胳膊。
“沈将軍這禮我萬不敢當,快快請坐。”
“咳咳……微臣多謝三殿下。……咳咳咳……”李子默面無表情地看着沈穆被趙襄攙扶着,一步三咳,渾身無力,在他的正廳裡落座。
“将軍這是着了風寒嗎,都喝些什麼藥,近日可有好轉麼?”趙襄忙把桌前的茶盞遞到沈穆面前。
“不過是舊傷複發,無甚大礙。”沈穆無力地笑着。
“晚輩聽聞将軍在西北受了很重的傷,傷到哪裡?嚴不嚴重?”趙襄一個勁兒的問,“我明日就向父皇請奏,為您多賜些良藥。”
沈穆随意拉開衣袖,右手手臂上那一條長長的傷疤就顯露出來,“西域蠻賊的彎刀很是鋒利,一刀割皮入骨,每每入冬就疼痛難忍。唉,微臣到底是不如從前了,如今甚至遇到一點小風寒,就……咳咳……”
沈穆拉上袖子,手捂着嘴低咳起來,咳得他臉色愈發蒼白了。
“沈将軍是為了我朝天下黎民安定,才遭此疾患。”趙襄不住唏噓,“趙襄在此替天下人謝過了!”
他說罷,又站起身,當頭就要行大禮。
沈穆心道:這小子還沒完沒了了?
“咳咳……殿下啊,微臣萬不敢當。”他虛虛把人扶起,趁機朝身後打了個眼色。
中堂東側的紫竹屏風後面,戴淩若推着楚玉離在屏風後,正看得起勁兒。
“少主,您在這裡等一下,我給将軍送藥去!”
楚玉離眼睛還停留在沈穆已經遮起來的手臂上,聞聲垂下眼簾,輕輕“嗯”了一下。
戴淩若深吸了口氣平複心情,保證自己待會兒不會笑噴出聲,這才托起一碗烏黑滾燙的濃藥,走了出去。
“将軍,該服藥了。”戴淩若在沈穆身邊跪下,将托盤裡的藥奉上。
“頭發長見識短的蠢東西,三皇子還在呢,還不拿走!咳咳……”沈穆蒼白的臉上因為惱怒有一絲紅。
“将軍……您就聽奴婢一句勸吧,您一路上就因為日夜操勞,總是不按時喝藥,這才把病拖得越來越重……這樣下去奴婢實在、實在……”戴淩若那向來無神的眼珠子竟然也變得水靈靈了。
“沈将軍!您就先去服藥歇息吧,風寒若是不重,也是能要人命的。您是朝廷頂梁柱,萬不可就此倒下啊!”趙襄心中感動,心想,朝中竟然還有大臣上奏說沈将軍是刻意裝病,居功自傲,給父皇擺臉色看,這群老儒官真是其心可誅!
沈穆如釋重負,躬身作揖,顫顫巍巍,逃也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