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嘩然。
“這……”一衆賓客之間,裴茗也着實吃了一驚。
“是曹益才的手指。”沈穆皺眉,“他是在為李子默報仇。”
裴茗驚道:“他怎麼敢私自殺朝廷命官的?他瘋了麼?”
沈穆搖頭:“他不是莽撞的性子,此事應是得了皇上或者韓則慶的默許。”
“可就算這樣……”
“可就算這樣,他膽子也太大了些。”沈穆低罵道:“剛上任就敢挑釁當朝老臣,混賬東西。”
沈穆無奈的發覺,他對楚玉離最多的評價就是混賬東西,然而無論他罵多少遍,那小子的混賬事也不會因此少做一件。
陳府正堂之上,陳家人已經炸開鍋,陳大人怒目圓睜,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吏按照楚玉離事先的交代,一本正經道:“陳大人,我們掌印今早除掉了曹益才這個欺君罔上貪贓枉法的小人,特地剁下奸臣十指為您祝壽,如此大快人心之事,您為何如此氣憤呢?”
陳老氣得手指一抖一抖:“禀……禀報皇上,我要參、參……”
“查抄曹家正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全都知道,您還是不必費這個勁兒了。”小吏截口道。
陳大人氣得渾身發抖,再看一眼曹益才的斷指,竟昏了過去。
“不好,老爺昏倒了!”
“快請太醫!”
“……”
陳府上下亂成了一鍋粥,然而酒菜已經上桌,管家隻好安排客人們趕快吃完這頓飯,打發他們回去。
這頓飯吃的心驚膽戰,一衆官員議論紛紛,有的說武德司太過嚣張,有的說殺掉曹益才真是大快人心。
沈穆這會兒把這事細細捋了捋,倒是逐漸明朗起來。前些日子皇上得了個貌美的西域妃子,欣喜之下,答應賞給月氏國五十萬匹絲綢,可國庫虧空,軍費都拿不出來,皇上這會兒定在幹着急。而曹益才是出了名的吝啬好财,官位不大,家财卻驚人,如此看來,查抄豪門官宦之家充盈國庫,八成正是皇上的意思。既然暫時合着皇上的利益,那麼楚玉離就暫時沒有危險。想到這裡,他這顆懸着的心倒慢慢安穩下來。
此刻陳府魚龍混雜,吵鬧混亂,沈穆無意逗留,準備離開。
卻聽翰林院幾位老儒生在低聲議論這位新掌印,正說的熱鬧。沈穆心中好奇,便抄了個酒杯随意把玩着,悄無聲息湊近了些,多聽了幾句閑話。
隻聽一位官員不屑道:“那新掌印竟然連面都不露,當真是個行事狠辣不留情面的蠢貨,我看他将來準沒好下場!”
另一位官員卻道:“我可聽說,這掌印年紀尚輕,樣貌生得尤其好看。”
“這話倒是不假。我偷偷告訴你們,這新晉的掌印,我認得!”一位大腹便便的吏部主事得意道:“他原是并州教坊的,是個賣下半身的賤種。”
“此話當真?這可不興亂講!”
“我騙你們作甚?前日我在武德司辦差,碰巧見了他一面,簡直一模一樣,尤其是那氣質,準錯不了!”
“難怪了,隻怕是勾引了韓公公才上位的吧?”
“卻不知韓公公沒了命根子,要怎麼上他呢?”
“哈哈哈,此話有理,隻是這些細節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那吏部主事似乎以此為樂,喝了口酒,又道:“當時趙廷那厮獅子大開口,一晚要收三千兩白銀,老子當初可是掏空了家底才買到一夜。”
“哦?滋味如何?”
“真真銷魂也!尤其是他哭着叫疼的時候,好一個梨花帶雨,那模樣簡直像是天神下凡——天上的神仙被你壓在身下随便玩弄的感覺有多爽,你們能想象麼?——就是這樣銷魂。”
吏部主事拍拍自己的肥肚子,饒有興趣道:“啧,明明當時還是一副清純可憐樣兒,這才過去幾年,如今他倒是修煉得爐火純青,都學會勾引太監了!”
“你們這群色鬼,下流!”另一翰林院的文官不屑道:“我對你那些腌臜事不感興趣,我隻知道,現如今現在咱們一衆朝廷命官竟讓個教坊裡的賤種騎在頭上作威,簡直是奇恥大辱!我——”
“将軍!将軍?你還好嗎?”
裴茗的呼喊聲蓋過了身後的竊竊私語。
沈穆回過了神。
“沒事。”他道。
下一刻他踹飛了腳下一個圓凳。
裴茗咽了口唾沫。
沈穆看了裴茗一眼,“有事?”
裴茗趕忙說正事:“耶律世子約你在香檀酒樓一叙。”
“什麼時候?”
“現在。”
“現在?”
“嗯。”
“差點忘了,還留着這個禍害。”沈穆下意識眯了一下眼。
“要不要屬下暗中派人跟着,以防……”
“不用,他知道還不是時候。”
沈穆将手中酒杯摔在桌上,大步離開。
“将軍方才好不對勁……”裴茗不解地抓抓腦袋。
他的目光掠過桌面,驚異間發現,不知何時,那酒杯竟已被沈穆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