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獵場衆人都已經明白形勢,有太子和大皇子帶頭,衆人亦肆無忌憚射殺西北俘虜。
這群手無寸鐵的俘虜同野鹿一樣,被馬追趕着,有的躲進草叢裡,有的爬上樹,有的跑不動,幹脆下跪哀求,卻大多終被高馬上的人一箭穿心。
趙欽見狀,忙策馬趕來,趁太子搭弓之際,擡手擋在太子身前,“二哥!快住手吧,你已經殺了十幾個人了!”
“你懂什麼!讓開。”太子語氣不滿。
“我懂什麼?”趙欽寸步不讓,“我就是再不懂,繳械投降者不殺,這是大夏律法裡寫的清清楚楚的,如今戰争已經結束,我總不能任由你濫殺無辜吧!哥,你什麼時候變的這般殘忍了!”
“這不是殘忍。”太子歎了口氣,耐着性子道:“欽兒,哥知道你從小心腸軟,你不願殺,卻别攔着我,我絕不能被大皇子給比下去。”
“哥,這隻是個比賽,何必如此較真!”
“我較真?”太子忽然炸了毛,“你整日被母後捧着護着,你又怎知我做太子的苦!”
還不待趙欽回答,太子語氣已變得激動起來,“我都是為了母後、為了你啊。索家勢力如此之大,大皇子在百官間威望甚高,若有一日大皇子取我而代之,你和母後隻怕死無葬身之地!”
趙欽呆在原地,無話可說。半晌,怒把弓箭往地上一摔,“哥,你說得對,我根本不适合來這地方……我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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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落,群鳥散去,這場圍獵也終于有了結果。
“太子六鹿八羊十七人,共計三十一;四皇子九鹿三羊十三人,共計二十五;三皇子三鹿五羊九人,共計十七;……大皇子十三鹿八羊一人,共計二十二;九皇子七鹿九羊無一人,共計十六。”
聽□□宣讀完圍獵結果,皇帝倒是大吃一驚。
“喲,太子,朕記得你自幼體弱,不善騎射,想不到這次進步不小,竟一舉奪得頭籌了,實在不錯。”趙珩随意問道,神色頗有贊賞。
“多謝父皇誇獎。”太子大汗淋漓,聽到父皇誇獎,欣喜萬分,忙回道:“兒臣自知天生體力不佳,卻不甘心就此做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丢皇家的顔面,便暗下決心,日日勤加練習,果然皇天不負……”
“咳咳咳!”一旁,皇後突然劇烈咳嗽了幾聲,用眼神拼命示意太子莫要多說。
太子腦子一懵,再瞟一眼陛下,卻見皇帝忽然間已拉下了臉,臉色鐵青。太子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隻得先閉嘴為上策。
皇帝冷哼一聲,不想和太子再多說一句。接着将目光轉向大皇子,“佶兒,你倒是特殊,别的皇子都知道人比獸容易捕獲,你怎麼反倒隻是捕了一堆野鹿?”
大皇子滿臉慚愧,跪拜道:“回禀父皇,說實話,兒臣其實内心十分糾結。”
“哦?”趙珩挑眉,“說給朕聽聽。”
“一則……一則,兒臣想多殺些獵物,給父皇争光,但因而最初狠心殺了一人。但……但兒臣立刻便後悔了。西北既已降服,西北七郡也已經成為我大夏的土地,我泱泱大國,自當包容萬象,如此殘忍射殺,實在非聖明之法……”說到此處,大皇子膽戰心驚,磕頭道,“ 兒臣有罪,兒臣以下犯上,求父皇責罰!”
“哈哈哈哈……好啊,說得好啊!”皇帝聞此,竟笑着拍手鼓掌,“大皇子宅心仁厚,何錯之有?快起來吧。”
“父皇,您這是何意……”
“拿人當畜生,随意獵殺,自然不是朕的意思。”趙珩突然沉下臉,正色道:“此事是何人為之,怎麼能把西北俘虜也放進圍場呢?這不是明擺着要敗壞我朝的名聲嗎?”
韓則慶先是一懵——這不是陛下私下囑咐他秘密去辦的嗎?
然而立刻他便反應過來,“定是底下人辦事出了纰漏,老奴立刻派人去查。”
“嗯。”皇帝揮揮手,神色泰然。
“那麼欽兒,你呢?”皇帝又問,“為何隻殺了幾頭野鹿?朕可聽皇後說,你對那夜明珠勢在必得呢。”
趙欽悶悶道:“兒臣下不去手。”
“哈哈哈哈,好了,瞧把你委屈的,朕看你獵得七頭野鹿,小小年紀,已是不易,就破例把那夜明珠賜給你了。”皇帝寵溺一笑。這小兒子自幼單純可愛,他也喜歡得緊。
“至于大皇子,思慮甚遠,格局開闊,實是有大智慧之才,朕重重有賞!”趙珩往自己腰間一摸,将一枚貼身戴的玉佩摘下,賜給了大皇子。
“多謝父皇寬宥!父皇一代明君,實在是天佑大夏!”大皇子俯首叩拜,語氣誠懇。
獨獨太子受了冷落,他瞪着大皇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大哥竟然狡猾到了這種地步,故意殺第一個人激怒自己的争強好勝之心,引誘自己殺了這麼多人!
“父皇,兒臣……兒臣……”太子百口難辯,急得臉色漲紅。
“你急什麼!”皇帝黑着臉,十分不情願的道:“太子奪得頭籌,自然有獎,将那玉如意賜給太子。”
好,頭等獎玉如意倒是拿到了,可大皇子得到了父皇的貼身玉佩,那可是先皇傳下的寶貝!——太子氣得差點吐血,隻能狠狠瞪着大皇子,先吃了這啞巴虧。
一番賞辭之後,皇帝突然想起一人,“朕記得這次名單上還有西域三世子?”
皇帝聲音不大,底下群臣一時沒動靜。
“啊,有的有的,”一旁太監忙厲聲呵斥,“西域三世子,還不站出來面見陛下! ”
幾名太監立刻将人群最後排的耶律希喊出來,帶他上前面聖。
自從那三世子入京為質,朝中百官也都沒正式見過他,隻聽說此人好色膽小,整日花天酒地,卻也安安分分,沒什麼存在感。衆人隻當是個窩囊廢,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