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開口，慢慢做口型說，——他、聽、不、到。

“我準備拍一部電影，你、你能來當我的主角嗎？”

簌簌露出喜悅的笑容，不過金海看不見，他隻能聽見簌簌高興說：“當然，當然可以，我很榮幸。”

在他看不見的那間屋子裡。

簌簌說：

我們要成為明星了。

**

超夢電影公司在孵化區的一棟大廈裡面，簌簌試了一場戲，講一個被男友抛棄在災變區的女孩子等了十年，終于等到男友回來的故事。

故事場景發生在一棟廢棄的城市裡面。城市場景由電影劇組派專業的冒險小隊，一比一真實複刻，老舊的城市就像記憶廢墟，這裡是被遺忘的地方，金海找了幾個演員試戲，但是發現她們表演的太突兀。

這一幕戲是。

十年之後，女孩坐在倒塌大樓的水泥石塊廢墟上，野綠色雜草肆無忌憚的瘋長，黃昏美的像是金子不要錢的撒到地上。

男友在大城市注射了強化試劑，變成了B級的超能者。

男友終于組織起了冒險隊伍重闖災變區。

他們就在這片金色夕陽下相遇。

金海找到的第一個演員，主要是扮演青春愛情校園故事裡面的完美女神，她安裝了完美女神範式程序，一舉一動都足夠做到溫柔似水，在夕陽下，男女主角的見面就像是女神終于見到了她的信/徒。

金海讓第一個演員要麼換程序，要麼換人。對方的經濟公司連夜從網上找了好幾個荒野求生程序給演員安上。

女主看見男主的第一面，撲了上去，兩人擁抱，狂熱親吻，金海連忙喊停，演員安靜無辜地看着金海，“程序裡是這麼寫的……”

“什麼都要程序，還要你演員做什麼！你們是久别重逢，你們不能這麼随便。”

演員說，“這個時代，人們都可以随便做/愛，為什麼不能随意相愛。”

金海聽了頭發豎起來。女演員說，“你心裡已經有了女主的模樣了，是不是。”

“你讓我們演，不是演女主，而是演那個人。”

…………

……

簌簌就是在這個場景下報道。

場地是虛拟的，但費用高昂，處理器一起動，模拟城市變化會産生了巨大的資源消耗。這些也被現代的演藝圈稱之為超夢膠卷。

簌簌指着劇本上說：

“其實你不确定他們是否相愛，是不是。”

金海愣住。

這是他之前打磨了很久的劇本，就像是第一個女演員說的，這個世界上的人很随意的相愛，又很随意的分手。金海已經很久沒有那種明确“愛過”的沖動了。所有人都在說，戀愛的本質是愛上内心深處的自己。在戀愛裡面付出，也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而産生的一種狂熱沖動。

但是金海仍然覺得愛情裡面是有利他性的。至少那一瞬間，一個人的目光是另一個人的全世界。

他打磨了很久，直到不久前才産生了靈感把它補全，但是開播的時候又遇到各種難題。

他想要表現得很深刻，卻又有無法言喻的别扭。

金海吞吞吐吐：“為什麼這麼說？”

“……不知道，隻是感覺。”

“如果真得發生這種事，無論是兩人中的哪一個，會不會都像是在地獄一樣。”

金海被這句話激出一身冷汗。他呼吸急促，心髒如同擂鼓一樣狂跳。

“在那十年裡，兩個人都會一遍又一遍的想，如果當初做了另一個決定，會不會更好一點，如果當初沒有救人，如果當初沒有做下進入災變區的舉動的。”

“如果當初我們沒有相愛。會不會今天的一切折磨就不會發生。”

……

簌簌拍了拍金海的肩膀，金海一個機靈。

他猛地回過神，慌慌張張的，有一種猛然被戳破所有心防，以至于赤身露體站在冰原的窘迫感。這種羞澀讓他像個兔子一樣跳來跳去。

第一幕開拍的時候金海沒有參加，是輔導演拿着金海畫的分鏡在現場指揮。

拍攝的效果非常好。

副導演帶上眼鏡看完超夢之後，将芯片盒放在自己的懷抱裡。

“如果我要是年輕，我也要這麼肝腸寸斷地愛一回。”

劇組對超夢片段進行了小範圍反映，數據顯示非常棒，觀衆重看率百分之五百，每個觀衆至少看了兩次，多的看了有二十次，對正版的支持率，和周邊支持率、粉絲轉化率也很高。

現在的電影不是古代那種二維反應式。而是和劇場一樣，讓觀衆全身心代入角色，簡稱——演習。

一些現實片段截取變成超夢電影非常簡單，因為所有的故事情節，和背景設定都是現成的。而一些非現實背景，則對場景、演員的要求非常高。

場景搭造的簡單、粗糙，觀衆會第一眼不适，演員感情不夠真摯，觀衆會質疑——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上這種人。

片段反映的結果非常好，劇組舉辦了慶功宴。

不過過了幾天，簌簌正在演員下榻的酒店裡收拾東西，她的門被敲響，金海兩隻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他說：“有一件事……”

資方家的少爺看中了女主角位置。于是決定修改劇本。

‘我也想這樣肝腸寸斷、百轉千回地愛着别人。’

于是，劇組和簌簌解除了合同。

……

“嗯，我知道了。”

金海愧疚地擡不起頭，“我發誓，我會幫你介紹一個新劇組。”

“沒關系的，我沒什麼。”

“不過你呢，你還好嗎。”金海感覺自己被人拍了拍肩膀，“真可惜，你的心血作品……”